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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为人族之母,若人族中人道圣者层出不穷,我的权柄必将削弱,所掌气运亦会被分夺殆尽。”

  “眼下唯一出路,便是借封神量劫之机,攫取人族气运,借此踏入混元无极之境。”

  “此局早已在我心中酝酿千年,不容有失。”

  “每一代人族王朝,皆会孕育出能够动摇其根基的命格之人。”

  “因此王朝更迭不断,轮回不息。”

  “殷商乃人族鼎盛之后的尾声,应运而生、可制衡其国运者,自然众多。”

  “多年筹谋,今终得契机。”

  女娲低声自语,素手轻抬,指尖流转着玄奥符文,推演天地命格所在。

  片刻后,她眸光微闪,身形化作一道金霞,撕裂层层虚空,直往人间一处而去。

  那处所在,正是冀州。

  冀州之内,藏着她早年布下的一颗棋子——苏妲己。

  国运将倾之时,必现妖异。

  乱世之兆,常系于一女子之身。

  昔年夏桀亡国,祸起妹喜。

  而那妹喜,正是命中注定克制夏朝之人。

  如今苏妲己降世,亦是天定之数,专为覆灭殷商而生。

  早在成汤立国之初,女娲便已种下此因。历经数百年轮回转生,终在此世托生于冀州侯苏护之家,名为妲己。

  女娲降临冀州上空,藏身云海俯视下方,神色骤变。

  眼前之城,与当年初诞之时判若两界。

  她的本体久居三十三天外娲皇宫中潜修,然分身时常游走人间,在各地女娲庙中受香火供奉。

  苏妲己初生之际,她曾以分身亲临此地。

  彼时冀州虽有城郭,却弥漫蛮荒之气。

  百姓面带菜色,眼神浑浊,言语粗鄙,尚未脱蒙昧之态。

  奴隶遍地,命如草芥,任人驱使打骂,饥寒交迫而死者无数。

  贵族居所雕梁画栋,寻常人家却只能栖身破屋,四壁透风,难御寒暑。

  然而今日再看,整座城池已扩延百倍,气象万千。

  平民皆住于灰白坚固之屋宇,非土木所筑,而是以特殊材料浇铸而成,冬暖夏凉,风雨不侵。

  街道整齐划一,屋舍排列有序,大道纵横交错,车马川流不息,市井喧腾,百业兴旺。

  民众面色红润,目光清明,言谈举止间自有底气与见识,全然不见昔日愚弱之相。

  女娲立于云端,凝望良久,指尖微微颤动。

  枷锁早已消散,众生皆立于平等之境!

  孩童不再踏足田间地头,随父母在烈日下劳作。

  他们端坐于明亮教室之中,书声琅琅,诵读诗文,研习算术,修习武技,目光虽曾黯淡,如今却渐渐燃起星火。

  城郭边缘,厂房林立,粗壮烟囱喷吐浓烟,如墨龙腾空。

  无数平民走入其中,以血肉之躯驾驭钢铁巨兽,齿轮轰鸣间,织出人间繁华。

  城外沃野千里,铁牛奔走,犁破春泥,播种秋收,机械纵横如骑兵列阵,大地翻涌着金色希望。

  女娲昔日推演人族命运,尚觉模糊。今日亲临冀州,目睹此景,心神剧震,几难自持。

  她记得二十年前的冀州——土路泥墙,灯火昏黄,农夫弯腰挥锄,妇人抱柴炊饭。

  二十年,不过凡人一瞬。

  一瞬之间,旧貌换新颜。她怎能不惊?怎能不动容?

  当她靠近冀州城池,一股浩瀚的人族气运扑面而来,如暖流灌体,舒泰至极。

  “这般势头延续下去,人道或将成形!”

  “其势之盛,或可凌驾天道之上!”

  “到那时,人力可逆天而行!”

  “我们这些高居九天的圣人,再不能主宰万物生死,言出即发。”

  “昔日蝼蚁般的凡人,竟能直面神明,与我等抗衡!”

  女娲缓缓闭眼,呼吸微滞。

  不能再等了。

  若人人皆可通神明之智、拥天地之力,神为何物?圣又何尊?

  “必须寻得苏妲己,引她入宫,惑乱帝辛,断此人族气运之根!”

  念头落定,她化作布衣女子,悄然步入冀州城,穿街过巷,直奔侯府。

  苏护之女,贵为千金,居所不难寻。冀州侯府朱门高墙,却无人察觉她的到来,仿佛空气般穿过层层守卫。

  她在庭院廊庑间搜寻一圈,并无苏妲己踪影。

  “怎会不见?”

  “身为侯门嫡女,理应深居简出,怎会不在府中?”

  正疑虑间,两名丫鬟小跑而过,口中催促:

  “快些!再迟便赶不上晨课了!”

  “小姐办的女子学院比男子学堂还严,误了时辰,罚抄百遍《格物要义》,还要跪香一个时辰!”

  女娲闻言一怔。

  女子学院?

  何谓女子学院?

  苏妲己竟开办学堂?

  难道是教女子顺从夫君、侍奉公婆、纺纱绣花、低眉敛目?

  她心中疑惑未解,脚步已不由自主,朝那学院方向而去。

  她是侯府的千金,本该在家中安分守己,筹备婚事,怎会涉足如此浩大的工程?

  真是出人意料。

  可这也正合心意。妲己心思灵动,不甘拘束,这般性情入宫之后,必能在帝王身边掀起风云,动摇朝纲。

  女娲心中暗忖,随即隐去身形,随几名丫鬟悄然前行,直抵那传闻中的女子学院。

  行至学院门前,她蓦然止步。眸光微颤,唇瓣轻启,神情凝滞。

  原以为所谓学院,不过几间简陋屋舍,几十名女子聚于一堂,学些针线刺绣、琴棋书画之类琐碎技艺。

  然而眼前景象,令她心神震荡。

  单是这大门,竟比冀州侯府的门庭雄伟十倍不止。

  八根巨柱耸立门侧,通体由整块大理石雕琢而成,高达数十丈。

  柱身浮雕繁复,图文栩栩如生,更嵌有古老符阵,灵光隐隐流转,威压如山,令人仰望之际,顿生敬畏。

  门楼高悬,七字鎏金大书赫然其上——

  “冀州府女子学院!”

  字体清朗刚劲,非仓颉古篆,而是新创之体,简洁明了,人人可识。

  女娲深吸一口气,缓步靠近石柱,细观其上所刻画面。

  一幅幅皆为人族女子的壮烈事迹:嫘祖养蚕织丝,泽被万民;妇好披甲执锐,率军征伐,平定边乱;精卫衔石填海,不畏艰难……

  而在一根主柱顶端,竟赫然刻着她的身影——女娲捏土造人,炼石补天,救苍生于水火。

  “她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闺中女子,不循常道,竟建起这般学院,苏护竟也默许?”

  “如此规模,所授何业?”

  疑问如潮,她迈步走入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