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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老大问:“现在过去吗?”

  黄喜芬也轻声回:“总不能去伴舞吧。”

  夫妻俩轻手轻脚的又原路退回去,正好和十几号人擦身而过。

  卢主任拨开人群就往屋里头冲,神色紧张的问,“高压锅炸了吧,老远就听见声了。”

  那小同志怯怯的,“卢主任,我放气晚了,多亏江大妈。”

  卢主任气得跺脚,“说了高压锅煮稀饭,大火上气一分钟就关火,闷着就行了,一分钟你都待不住?”

  小同志哭丧着脸,煮饭哪有煮一分钟的,她就是怕不熟所以想再等等。

  卢主任把人瞪得不敢说话,问:“你说江大妈?江秀菊?人呢?”

  她目光往边上游离,才瞧见一头短发的江秀菊。

  食堂里头的人也都打量。

  这精神劲头,那发型……哎哟,江秀菊这和平时不一样啊。

  年轻的,老的的一窝蜂的围了过来了,然后七嘴八舌的问江秀菊,“这是来上班啦,头发咋和以前不一样啦。”

  “就没见过这么精神的,我赶明儿也弄一个去,省得洗头发。”

  “你这转正后工资多少啊?”

  “江大妈还干原来的活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热闹闹的。

  卢主任拨开人群,拉着江秀菊的说;“是不是知道今儿咱们卸南瓜忙,特意回来上班。”

  她还得跟周围的人说说,“之前碰上了,我叫人储完冬菜才来,现在看是我思想狭隘了。”

  边上的人就**的鼓起掌来。

  江秀菊脸不红气不喘的听夸奖。

  虽然大家伙想劈叉了,但她很快也释然了。

  这都转正啦,追求上进也没错的。

  再说她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也不需要伺候人,重心扑在工作上也是好的。

  江秀菊朗声说:“单位是我家,奋斗靠大家,这是我应该做的。”

  卢主任又带头鼓掌,瞧见江秀菊拎着个高压锅后问,“秀菊,咱锅盖呢。”

  之前江秀菊也在找呢。

  这会有个眼神好的指了下窗外的树干,十几号人呼啦啦奔出去。

  两个平日颠十几斤大铁锅的炒菜师傅愣是没把能把高压锅锅盖给掰下来。

  女同志站边上看着,卢主任拍大腿,“秀菊,没烫伤吧。”

  她不由分说的撸江秀菊的袖子,看到红彤彤的皮肤后‘哎呀妈’大的惊呼出声。

  江秀菊说:“没啥事。”

  真是烫伤了,她比谁叫唤得都大声,那都算因公致伤了。

  这是刚才泡澡贪享受泡久了,血气上涌。

  卢主任挺感慨。

  她也做了八年食堂主任,以前怎么没发现单位里还有这样可供学习的榜样呢,是她失职。

  周遭好些也跟江秀菊共事十几二十年了,真真觉得这老同事打从老伴死了以后由里到外的不一样了,难道死丈夫是件好事儿?

  边上,又加了两个人,总算是把变形的锅盖给**。

  问题不大,敲敲打打还能继续用。

  差不多到饭点了,这才真要命。

  小同志紧赶慢赶着拖拉两遍地,不让人滑摔就成,墙壁和天花板上的饭粒都顾不上管。

  大厨炒菜,那米粒时不时掉下一两颗。

  今儿真是不赶趟了,负责炒甲级菜的大师傅扫视一圈,“江大妈,要不你给煎一盘鸡蛋。”

  这里头哪怕是干杂活的老娘们都能煎鸡蛋,但因为鸡蛋算准荤菜,还不是谁都能上手的。

  那小厨师炒了半年的醋溜白菜和酸辣土豆丝,都还没能掌上荤菜的勺呢。

  谁都是看一眼而已,都不觉得有啥。

  这年头看重的是思想,是品德。

  这就跟举荐上**大学一样的,去读书的不一定学习好,但人家思想**关一定强。

  人家江大妈哪哪都出彩,煎个鸡蛋没问题。

  江秀菊也不推活,撸起袖子就开干。

  食堂大铁锅那都已经养成极品锅了,煮啥都不黏。

  小老太随手挑的鸡蛋,往锅沿一磕,滑下去的鸡蛋在锅底成型。

  有些人爱吃溏心蛋,蛋黄和蛋白微微凝固但不熟,嫌全熟蛋黄太噎,就爱溏心蛋在嘴里爆开的口感。

  第一个鸡蛋可以直接进锅赌一赌,第二个就得先打在碗里头,否则是个臭蛋那可就白瞎一锅好油了。

  江秀菊把握得可好,一连煎了十来个溏心蛋。

  有些溏心蛋有点过火候,就是蛋白和蛋黄熟了,蛋白表皮微微焦脆,介于糖心和熟透之间,也有老多人觉得软绵不噎,是最完美的煎鸡蛋。

  不过食堂主要还是全熟煎鸡蛋。

  江秀菊以前干家属工的时候负责打饭。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戴上袖套,拎着打饭勺子就去打饭窗口。

  这才刚到饭点,人就不少。

  抬头看一眼,男的,舀一勺子菜开始抖抖抖。

  下一个,女的,也抬起勺子开始抖抖抖抖,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她也不想抠搜,没法子啊。

  不说别的,九百多人的医院,今天分到的猪肉采购指标才一百斤,花生油也才二十多斤。

  江秀菊打菜抖勺,但男女分量几乎都一样。

  一斤熟米饭是饭票一毛六的面额,人家说打少点,她就给人多点菜,或者给点肉菜里油亮亮的汤。

  再还有抱怨的,小老太眼皮子一夹,说:

  “那你上国营饭店吃去,那菜的份量是定死了的。”

  “人家国营饭店卖完就收工,当然能给菜量定标准。”

  “那医院食堂营业时间长,得保障职工啥时候来都能吃上饭,食材又只有那么多,你让我们咋办?”

  末了,江秀菊还得加一句,“有意见和工会去提。”

  这句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就差没当面告诉人家,食堂打饭大妈也很苦的,要去工会闹腾才有用啊同志们!

  她低头忙活了,直到窗口前有人喊了她一声:“老同志。”

  江秀菊抬头一看,是那地质队的队员。

  职工食堂和医院病患食堂是不一样的窗口,但挨着的。

  江秀菊跟边上的人换了个位子,说:

  “你喊我声江大妈就成,爱吃鱼么?今儿有鲶鱼炖茄子,北方厨师做的,吃白肉对身体好。”

  这菜属于热门菜呢,平日里去晚了都没有,人家也乐意吃。

  江秀菊不抖了,‘哐’的一勺子满满当当鲶鱼炖茄子,问:“小同志,之前你说你干什么的,挖水井的是吧。”

  人家笑笑,

  “江大妈,我姓吕,你喊我声小吕就行。”

  “您这么说也行,我们平日里也给贫水地区找水打井,跟水有关的活都沾边,什么抗洪抗旱,做各种水质实验,检测降雨量啥的都得干呢。”

  “还吃啥...炒花菜啊...”江秀菊又是一勺子花菜,“跟研究地震一样都是危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