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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拐杖笃笃地敲着地。

  他枯瘦的手指直指林一一的鼻尖。

  “你这妖女,救了被蛊神诅咒之人,就是与神为敌!”

  “灾厄!你就是会给我们霜息镇带来灾厄的源头!”

  他身后那些镇民的眼神,也从敬畏和动摇,重新变回了恐惧和敌视。

  对未知的恐惧,远胜于眼前亲见的奇迹。

  “对!把她烧死!”

  “烧死她,祭祀蛊神!”

  人群的情绪再次被点燃,狂热的火焰在他们眼中跳动。

  沈月白向前踏出半步,周身剑意凛然,客栈里的桌椅开始轻微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跟一群蠢货,没什么道理可讲。

  “等等。”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了他即将拔剑的手腕上。

  林一一冲他安抚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转身,面向那群狂热的镇民,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勾起一抹笑。

  “你们说,蛊神降下惩罚?”

  “那你们告诉我,那个孩子,犯了什么错?”

  老者一时语塞:“神……神的旨意,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揣测的!”

  “哦?”

  林一一尾音上扬,带着一丝嘲弄。

  “神明考验信徒,降下试炼,你们却只知恐惧退缩,将神的考验当作惩罚。”

  “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你们面前消逝,还美其名曰‘神的旨意’。”

  “真是……一群虔诚的好信徒啊。”

  考验?

  试炼?

  众人面面相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林一一继续说道:“我,不过是替你们那无所不能的蛊神,筛选掉了一个不合格的祭品,完成了一场本该由你们完成的试炼罢了。”

  “你们非但不感激,还要恩将仇报?”

  她环视一周,目光清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还是说,你们霜息镇的蛊神,就是这么个不辨是非、滥杀无辜的邪神?”

  “你……你血口喷人!”老者气急败坏。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林一一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毕竟,你们的表现,实在很难让我把你们的‘神’,往好的地方想。”

  这番话,直接把所有人都绕了进去。

  他们信奉的蛊神,自然是伟大光明的。

  可按这个女人的说法,他们刚才的行为,岂不是在给自己的神抹黑?

  一时间,没人再敢叫嚣着要烧死她了。

  沈月白看着林一一的侧脸,眼中冰冷的杀意渐渐隐去,染上了一丝笑意。

  林一一是真会忽悠。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警告你……”老者还在垂死挣扎想说些什么,有个年轻人劝了他几句,他恨恨地瞪了林一一一眼,率先离去。

  人群一下子散去。

  林一一刚松一口气。

  独眼龙老板这时走了过来,将一块油腻的抹布往柜台上一摔。

  “行了!”

  “我不管你们谁是谁非,什么神不神的。”

  他独眼扫过林一一和沈月白。

  “你们,现在就给我离开我的店。”

  “老板?”沈月白眉头一皱。

  “别叫我老板!”

  独眼龙一脸晦气。

  “你们得罪了蛊神和镇上的长老,我这小本生意,还想做下去。”

  “不管你们是人是妖,赶紧走,别给我惹麻烦。”

  林一一挑眉:“房钱呢?”

  “退钱?”

  “你们给我惹了这么大麻烦,还想要钱?没让你们赔偿就算好的了!”

  “滚!”

  沈月白脸色一沉,灵力波动。

  林一一又一次拉住了他。

  “算了,不跟将死之人计较。”

  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独眼龙老板闻言一愣,随即啐了一口:“臭娘们,咒我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老板上前来一把拉住林一一,但抓了空,沈月白一把挡开他的手。

  “你把话说清楚!”

  林一一眨了眨眼,“我说你要死了。”

  说罢转身离开。

  “臭娘们,外地人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嘴上骂骂咧咧,心中却有一些打鼓。

  这女的看起来不简单,她难道是在唬自己?不会自己真要死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两人走出客栈,冷风扑面而来。

  “现在去哪?”沈月白问。

  “不急,先逛逛。”

  林一一双手负后,悠闲地走在街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赶出来的窘迫。

  “正好看看,这镇子到底有什么古怪。”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建筑和行人,神识悄然蔓延。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口,一道瘦弱的身影突然从阴影里窜了出来,拉住了林一一的衣袖。

  是那个孩子的母亲,阿兰。

  “恩人!跟我来!”

  她脸上满是焦急和感激,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两人引向更深的小巷。

  穿过几条曲折的小路,阿兰将他们带进一间低矮破旧的屋子。

  屋里,那个叫阿木的孩子已经醒了,正小口喝着热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

  看到林一一,孩子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

  阿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恩人,谢谢您救了阿木!阿兰无以为报!”

  林一一扶起她:“举手之劳。只是,你们镇上的人,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提起这个,阿兰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恩人有所不知……”

  “最近镇上……不太平。”

  “从半个月前开始,镇子东头的牲畜圈里,牛羊就开始接二连三地诡异死掉。”

  “不是病死,也不是被野兽咬死,而是……而是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变成了一具干尸,身上还带着奇怪的黑色斑点。”

  “后来,镇上开始有人生病。”

  “整日精神恍惚,说自己总能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蛊惑他们去雪山上。”

  “长老们都说……是‘蛊祸’又来了。”

  “传说百年前,蛊神发怒,降下蛊祸,整个霜息镇差点灭绝。所以大家……所以大家才会这么害怕,害怕触怒神明,重蹈覆辙。”

  林一一和沈月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

  原来如此。

  “蛊祸?”

  林一一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沈月白嗤笑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所谓神明息怒,不过是凡人的自我安慰。”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阿兰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脸色更白了。

  “恩人,小声些……”

  她慌张地朝门外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

  林一一抬眼,视线落在阿兰那张写满恐惧的脸上。

  “百年前那次,是怎么平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