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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温热的触感,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被操控的、混沌一片的识海!

  他空洞的眸子,瞬间被血丝与疯狂所填满!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自己握着剑。

  剑的另一头,是倒在血泊中的林一一。

  “不……”

  “不——!!”

  沈月白猛地抽回长剑,带出一捧滚烫的鲜血。

  “我做了什么?”

  “我杀了她?”

  “我杀了——一一!!”

  他崩溃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神情癫狂。

  一股黑气在他体内疯狂乱窜,那是“牵丝引”的余毒。

  “给我……滚出去!!”

  沈月白仰天怒吼,竟是强行催动全身灵力,以自毁的方式,疯狂冲击着体内的毒素。

  “月白!不可强行逼毒!经脉逆行,你会死的!”姜堰阻止,却根本拦不住。

  沈月白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经脉逆行,灵力倒灌,他受了足以致命的内伤。

  可他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地扑到林一一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

  “我该死……我该死……”

  “你若死了……”

  “我便将这条命,赔给你。”

  “师兄!”

  谢景遥惊慌地大喊一声,与王铁柱、李饭等人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死死按住了他。

  姜堰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先是探了探林一一的鼻息,面色瞬间沉入谷底。

  而后,他又一把扣住沈月白的脉门,脸色愈发难看。

  一个气息全无。

  一个命悬一线。

  落霞门这边,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真是罪过。”

  宫璃月故作悲悯的开口,“沈公子……他怎能如此狠心?”

  “林姑娘好心救他,他却残害同门!”

  “此等心性扭曲之辈,实在罪无可恕!”

  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颠倒黑白。

  周围三宗的弟子们交头接耳,看向沈月白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明月楼,落英门和凌霄宗,都选择了沉默。

  林一一带着落霞门和这铁锅门,竟然刚才真的摆了他们一道,这口气如何能忍?

  如今沉默,他们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们还要如何?难不成还要他们主持公道不成?

  “不是的!”

  谢景遥急得满脸通红,大声辩驳。

  “我师兄不是故意的!你们没看到吗?他刚刚的样子,分明是中了什么歹毒的毒!”

  没有人在意。

  没有人在乎一个“小门派”弟子的辩解。

  “都给我闭嘴!”

  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

  姜堰缓缓站起身,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此刻已荡然无存。

  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肃杀。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宫璃月和言寒。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淬了冰的杀意。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毒药。”

  “这是牵丝引!”

  “我倒想问问。”

  “究竟是谁,如此恶毒,敢在我落霞门的弟子身上,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嗯?”

  姜堰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四大宗门的弟子与高层,或是移开目光,或是假装看风景。

  那一张张脸上,写满了与我无关的冷漠。

  仿佛落霞门的公道,就是一个笑话。

  空气中,除了沈月白压抑的喘息,便只剩下姜堰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怒火。

  宫璃月看着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心中非但没有半分惧怕,反而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意。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牵丝引?”

  “姜掌门,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人证物证俱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你的好徒弟沈月白,亲手将剑送进了林一一的心口。”

  “怎么?”

  “如今证据确凿,便想用一个区区‘中毒’的名头,来为你落霞门推卸残害同门的罪责吗?”

  “你们落霞门,好大的脸面!”

  这番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言语,简直让姜堰快要气晕。

  “你……你血口喷人!”

  谢景遥气得浑身发抖,俊秀的脸庞涨得通红。

  姜堰更是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天剑阁阁主的道侣!”

  “你想要证据?”

  宫璃月迎着他杀人般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字字诛心。

  “当然要证据!”

  “我倒想问问,这在场的诸位,谁敢说自己的医术,能比得上那位来自医仙谷的林姑娘?”

  她说着,故意将目光转向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不如这样。”

  “若是林姑娘能亲口说出,沈月主是中了毒,是被小人陷害……”

  “那我们青岚四宗,便还你落霞门一个公道!”

  “如何?”

  此言一出,连三位掌门都面面相觑。

  让一个死人开口说话?

  这何止是刁难,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言寒面无表情,仿佛默认了宫璃月的说法。

  明月楼的楼主抚了抚长须,缓缓点头:“宫姑娘言之有理,此事蹊跷,若无铁证,确实难以服众。”

  凌霄宗的宗主更是直接附和:“死无对证,终究是落霞门的一面之词。”

  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写满了冷漠与虚伪。

  他们不在乎真相。

  他们只想要一个最快、最省事的台阶下。

  而牺牲区区一个落霞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你们……”

  谢景遥气得说不出话,眼眶都红了。

  姜堰看着自家单纯的二徒弟,又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万念俱灰的沈月白,心中那股滔天的悔意,终于化作了决绝的疯狂。

  是他的错。

  是他非要拉着林一一这个好苗子入伙。

  是他害了她!

  是他,让自己的两个徒弟,陷入了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

  公道?

  这世间,何来公道!

  既然没有公道……

  那他,便用自己的命,去砸出一个公道!

  “好……”

  姜堰低声说。

  “好一个公道!”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一股狂暴到令人心悸的灵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既然你们不给!”

  “那我落霞门……便自己来取!”

  “今日,便让你们这群伪君子,给我弟子陪葬!!”

  自爆!

  姜堰竟是要以自爆金丹为代价,与这些所谓的正道魁首,同归于尽!

  “师父!不可!”谢景遥骇然失色。

  “师父,弟子偿命便是!”

  沈月白也猛地抬起头,绝望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举起手中染血的长剑,便要横剑自刎!

  他不能让师父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千钧一发!

  就在姜堰的灵力即将彻底失控,沈月白的剑锋即将抹过脖颈的瞬间。

  一道清冷,却又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我可都记录下来了。”

  言寒瞳孔骤缩。

  宫璃月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正欲自爆的姜堰,浑身一震。

  准备自刎的沈月白,动作也停在了那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各位是说……”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确认。

  “只要我诊断出沈月白中了毒,你们,就会为他主持公道,对吧?”

  在所有人惊恐、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在那一滩刺目的血泊里。

  那个胸口插着一个狰狞血洞,早已气息全无,被所有人判定为“尸体”的林一一,缓缓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