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冰云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整座冰雕城郭都为之震颤

  四周温度骤然下降,连呼吸都带出了冰晶。

  老者身后的两名霜族汉子顿时浑身剧颤,玄力运转滞涩,险些从虚空中栽落。

  好在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只持续了一瞬便悄然收敛。二人这才勉强稳住身形,额间已布满细密冷汗。

  老者声音发颤:“他们衣襟上都绣着雪狮图腾,老朽派人多方查探,得知是来自溪国的‘狂狮玄府’。”

  沐冰云眸光流动:“溪国?柳家?”

  老者悲声道:“正是柳家。宫主明鉴,他们在此地势力滔天,小可一族不过千余人,如何能与他们抗衡……只能忍气吞声。”

  沐小蓝见老者哭得悲切,忍不住扯了扯沐冰云的衣袖,小声道:“师尊,他们好可怜……”

  沐冰云轻纱下的容颜看不出情绪,只是淡然回眸,看向陆抗:“这件事,便交由你来处置。”

  老者顿时愕然。

  对方可是有着两位神魂境强者,这位名震吟雪界的冰云宫主,怎会让一个仅有神元境的弟子前去应对?

  要知道,他族中十余名神元境巅峰的勇士,在那名神魂境独眼统领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

  陆抗没有丝毫犹豫,躬身应下。

  当他听到“柳家”二字时,脑海中已浮现柳杭、沐落秋等人的身影。沐冰云如此安排,更印证了他心中猜测。

  既然早已与柳家结下仇怨,不如就借此机会,将这笔旧账彻底清算。

  沐小蓝见师尊只安排了陆抗一人,急忙上前请命:“师尊,让弟子也……”

  沐冰云轻轻打断:“你可随他同去。但切记,不可添乱,一切听从陆抗安排。若有违逆……”

  她没有说完,但沐小蓝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应道:“弟子明白!”

  沐冰云这才微微颔首,指尖轻弹,一枚冰晶玉符飘向沐小蓝:“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陆抗眼中:“不必勉强,早去早回。”

  简单八个字,让陆抗心头微暖。

  他郑重点头,与沐小蓝对视一眼,二人随着引路的霜族汉子,朝着北方天际疾掠而去。

  ——

  沐冰云之所以放心将此事交予陆抗,只因他曾亲手斩杀了神魂境九级的沐一舟。

  那些狂狮玄府的弟子再强,也绝不可能强过沐一舟。

  只是她并不知晓,那一战陆抗实则借助了外力。

  此刻,陆抗心底多少有些无奈。

  若只他一人,纵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

  无牵无挂的人,本就无所畏惧。

  但此刻,沐小蓝紧跟在他身后,少女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他几乎能想象出,若她受到半点伤害,那双明眸会如何蒙上惊恐的阴影。

  所以,此行决不能败。

  想要赢得漂亮,就需要更足的底牌。

  从冰云宫到这里,他一直没有机会将七颗玄丹镶嵌进‘百玄图’。

  毕竟进入须弥寰的动静虽微,却难保不被沐冰云察觉。

  必须找个理由,尽快完成这件事。

  陆抗计上心头,突然捂住腹部,眉头微皱:“等等,我肚子有点疼,稍等片刻。”

  沐小蓝闻言一愣:“陆师弟,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没事,有师姐和师尊给的玉符在,保你……”

  “不,真肚子疼。可能是昨晚的灵果吃坏了肚子……”

  不等沐小蓝反应,他一个闪身便掠向下方山坡密林深处,还不忘回头交代:“别偷看啊!”

  沐小蓝都傻了。

  玄者到了神元境,自有神道之力护体,吃坏肚子这种事绝无可能。

  除非……中毒!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担忧之色渐渐浮上脸庞。

  哪里还顾得上陆抗交代,身形一晃就到了密林上方。足尖轻点树梢,双眸微闭,扬声唤道:“陆师弟,你感觉如何?若是中毒了,一定要告诉师姐……”

  等待片刻,不见任何回应。沐小蓝心头一紧,再顾不得许多,裙摆轻扬,便要落入林子。

  那引路的汉子见状,也跟着掠了过来,眼底满是疑虑:冰凰神宗弟子,何时这般毛躁?

  靠这两人,真能救下同伴么?

  这个念头尚未落下——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骤然撕裂了林间的宁静。

  一股磅礴气浪自密林深处猛然迸发,参天古木如同被无形巨手推倒,木屑纷飞中呈环形向外层层倾覆。

  地面剧烈震颤,积雪被狂暴的力量掀起,在空中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随即,漫天冰晶在空中急速凝结,转瞬间竟化作一道覆盖方圆十里的冰晶结界。

  阳光透过结界折射出万千道瑰丽的光晕,将整片山林映照得如梦似幻。

  而在这片晶莹剔透的领域中央,一道由极致寒气凝聚的冰蓝光柱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空都映照得流光溢彩。

  沐小蓝和那汉子在第一时间就被气浪推出了结界之外。

  “陆师弟!”

  小姑娘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冲向结界。

  可那冰晶壁垒坚不可摧,任凭她如何催动玄力,也只能在表面激起细碎涟漪。

  “你怎么样了?回答我啊!”

  沐小蓝用力拍打着结界,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哭腔。

  霜族汉子急忙提醒:“姑娘小心!这寒气非同小可……”

  结界之内,漫天冰晶如星河奔涌,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彼时的陆抗,悬立在淡蓝光柱中央,衣袍在狂暴的气流中猎啦作响。

  他双目紧闭,眉宇间凝结着细密冰霜,俊朗的面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任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七颗神劫巅峰玄兽的玄丹,所带来的玄力竟是如此浩瀚。

  这股力量远超出他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此刻正如脱缰野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

  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撕裂,又被极寒之力强行冻结,周而复始,痛楚难当。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刚渗出毛孔就瞬间凝结成冰珠,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必须……撑住!”

  陆抗在心中默念,意识在剧痛与极寒的夹击下渐渐模糊。

  须弥寰内,令狐棠翻了个白眼:“早告诉过你,不要这么玩命,偏不听。肉体是壶,玄力是水,你这小壶一下子硬要灌进江河之水,不撑爆了才怪。”

  陆抗的意识在剧痛中浮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该……怎么办?”

  “能怎办?百玄图认你为主,只能硬……撑!不过……”

  令狐棠故意拉长了语调,欣赏着陆抗在冰柱中微微颤抖的身影,这才慢悠悠地接完后半句:

  “你可以试着将这些玄力凝练压缩,缓缓导入玄海深处,别让它们继续在玄脉中横冲直撞。记住,你是容器,更是主宰。那些能够越境挑战之人,哪个不是拥有着远超同阶的玄海,才能够容纳深不可测的玄力。”

  陆抗闻言,强忍着经脉几近崩碎的剧痛,开始尝试按照令狐棠的指引行动。

  这过程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每一缕玄力都重若千钧,桀骜不驯,稍有不慎便会引起更剧烈的反噬。

  狂暴的玄力在他经脉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脸色苍白一分。

  陆抗不断发出一声声低吼,牙关紧咬,唇边甚至渗出了缕缕鲜红。

  须弥寰内,令狐棠看得啧啧有声,纤长的手指轻点着下巴:“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强些。不过这样才好,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那接下来的苦,谁来抗?”

  (幸好痛苦中的陆抗,并没有听到令狐棠这句话。否则,以他此刻的状态,很可能直接暴走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