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穿梭在金色云层中,舱内的温度随着靠近流沙域而逐渐升高。顾惊宇指尖划过舷窗,那里已蒙上一层细沙,仿佛能闻到遥远沙漠的干燥气息。道衍系统光幕浮现出一行字:【流沙域,法则特征:时间非线性,记忆易流失,域内生灵皆活在“当下”,不知过去,不问将来】。

  他将一块从永冻之渊带出来的地热水晶嵌在星舰能源槽里,水晶散发的暖意稍稍抵御了舱外传来的灼热。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星舰正穿过一层厚重的沙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下方是无垠的金色沙海,沙丘如凝固的巨浪,在炽阳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更奇异的是那些矗立在沙海中的建筑残骸,有的是半截石塔,塔身上的浮雕模糊难辨;有的是倾斜的宫殿柱廊,廊柱上缠绕着干枯的藤蔓,却仍保持着攀爬的姿态。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金沙,阳光穿过时,折射出变幻莫测的光斑。

  星舰降落时,沙面泛起涟漪,仿佛液体般包裹住起落架。顾惊宇走下舷梯,脚踩在沙地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刚迈出几步,就发现靴底沾着的沙粒正在发光,像吸附在上面的星尘。

  “外来者?”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顾惊宇转头,看到沙丘后走出一位老者,身披破旧的麻布斗篷,**的手臂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老者的眼睛浑浊,却在看到顾惊宇时闪过一丝清明:“你身上有‘过去’的味道,不该来这里的。”

  “我来找一样东西。”顾惊宇直言,“据说流沙域深处有座‘忆之殿’,藏着能唤醒遗忘记忆的‘回魂沙’。”

  老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忆之殿……记不清了……好像去过,又好像没有。”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这里的沙子会吃人记性,今天记得的事,明天就忘。我是谁来着?哦,他们都叫我守沙人,大概是吧。”

  顾惊宇注意到老者手臂上的符文,与星舰检测到的能量波动吻合:“这些符文是你刻的?”

  “好像是。”守沙人摸了摸符文,眼神茫然,“或许是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是什么来着?”

  告别守沙人,顾惊宇往沙海深处走去。道衍系统时刻监测着周围环境,光幕上不断刷新着提示:【当前记忆稳定度百分之八十……七十……】。他将地热水晶握在掌心,水晶的暖意形成一道屏障,暂时阻隔了金沙的侵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石林。石柱形态各异,有的如利剑冲天,有的如猛兽蛰伏,柱身上同样刻着与守沙人手臂相似的符文。顾惊宇伸手触摸其中一根石柱,符文突然亮起,沙地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那是一场战斗,身披铠甲的战士与巨大的沙虫厮杀,战士的剑上凝结着与他道衍剑相似的光芒。影像转瞬即逝,如同从未出现过。顾惊宇心中一动,这些石柱或许是域内生灵为对抗遗忘而留下的“记忆锚点”。

  穿过石林,沙海的颜色渐渐变深,从金色转为暗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系统提示:【检测到强烈的怨念能量】。前方的沙丘下露出半截城墙,城砖上布满爪痕,像是被某种巨兽抓挠过。

  “救命……”微弱的呼救声从城墙后传来。

  顾惊宇绕到城墙缺口处,看到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他的腿被一根断矛刺穿,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沙地。少年看到顾惊宇,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化为哀求:“救救我……我记不清自己叫什么了,只知道不能死在这里。”

  顾惊宇蹲下查看伤口,断矛的材质特殊,上面残留着沙虫的毒液。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刚要喂给少年,却见少年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他身后,嘴唇颤抖:“沙……沙暴……”

  顾惊宇回头,只见远处的天际线被一团灰黄色的巨云笼罩,那巨云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所过之处,沙丘被掀翻,石柱被折断——正是流沙域最危险的“遗忘沙暴”,系统提示:【记忆稳定度将在沙暴过境后清零】。

  他迅速将少年背起来,往城墙内侧跑去。城墙上有一座残破的塔楼,他撞开塔楼的木门,将少年放在墙角,转身用道衍剑在门后画出防御阵纹,阵纹亮起时,恰好挡住第一波席卷而来的沙粒。

  沙暴在塔外咆哮,发出如同巨兽嘶吼的声音。少年抱着膝盖发抖,突然问:“你是谁?我好像……认识你?”

  顾惊宇靠在门后,感受着阵纹传来的震动:“我叫顾惊宇。你还记得什么?”

  “顾惊宇……”少年喃喃重复,突然捂住头,“头好痛……我好像有个妹妹,她喜欢在沙地上画花……还有把剑,我的剑断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剑鞘,鞘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沙莲花。

  顾惊宇心中微动,将地热水晶递给他:“握着这个,能让你舒服点。”

  沙暴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顾惊宇打开门,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重塑过,石林消失了,城墙也变得更加残破。少年已经睡着,脸上带着安稳的笑意,大概是水晶的作用让他做了个好梦。

  顾惊宇走到塔楼的窗边,望着远处一座突然出现的宫殿轮廓——那宫殿悬浮在半空中,由无数金沙构成,殿顶的穹庐如同流动的星河。道衍系统光幕亮起:【检测到忆之殿能量反应】。

  他回头看了眼沉睡的少年,将一张写着“顾惊宇”的纸条塞进少年怀里,旁边放了些食物和水。有些记忆或许会被遗忘,但善意总能在沙海中留下痕迹。

  朝着忆之殿走去时,顾惊宇的掌心微微发烫。他知道,流沙域的考验不仅是对抗遗忘,更是在遗忘的边缘,守住那些不该被磨灭的东西——比如责任,比如牵挂,比如即使记不清过去,也依然要走向前方的勇气。

  金沙在他脚边流淌,像是在低语。他的记忆稳定度仍在缓慢下降,但握着道衍剑的手却愈发坚定。无论这片域界多么诡异,他都要找到回魂沙,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在遗忘中挣扎的生灵,能有机会想起自己是谁,来自何方。

  宫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殿门上方的牌匾闪烁着金光,隐约能辨认出“忆之”二字。顾惊宇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通往宫殿的金沙阶梯,每一步落下,阶梯都会泛起涟漪,仿佛在记录他的足迹——即使终将被遗忘,也曾真实地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