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此刻深深感觉自己像是上了一条贼船,而且是一条根本不惧风浪、横冲直撞的贼船。

  船主不怕翻船,可他怕啊!

  他现在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回京城面对老父亲了!

  但事已至此,说不干?他敢吗?只能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了。

  “那……侯爷,我们从哪家开始?” 李渭认命地问道。

  肖尘用看**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傻?当然是就近啊!体恤一下手底下跑腿的弟兄,别让他们走冤枉路!”

  李渭嘴角抽搐了一下,您可真是……太会“体恤”人了。

  “还有!” 肖尘补充道,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原则,“记得,动手的时候,要拿着罪证去。咱们是讲道理的,找茬儿……不是,是执行王法,也得有个由头不是?”

  李渭茫然:“可……罪证从何而来?”

  肖尘指了指堂下那些正在“奋笔疾书”的小吏们,理所当然地说:“下面蹲了那么多人,不正是在写吗?贩卖奴隶这事儿,这城里的世家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等会儿他们递上来的供状,要是哪个世家的名字没在上面……” 他冷笑一声,“那就说明他们不老实!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们想起来为止!”

  肖尘和李渭这番“高谈阔论”,可丝毫没有压低声音。

  堂下那些正在写“罪状”的书吏们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笔都快握不住了。

  这哪是朝廷的侯爷?这分明就是活阎王、土匪头子啊!

  哦,你说传闻中逍遥侯在边关叠骨成墙,血海泛舟?那……那没事了。

  宋七喜安排完饭食和住处,回来复命,脸上带着一丝迟疑:“恩公,厨房已经在准备粥食了,后院班房也清理出了些地方,可以暂时安置大家。只是……那个被抓的知府罗蒙,该如何处置?就一直捆着吗?”

  肖尘闻言,一拍大腿:“你要不提,我差点把这货给忘了!光底下这些小虾米写供状分量不够,得让这位正主儿也动动笔。”

  宋七喜有些担忧:“他……他若是不肯写呢?”

  “不肯?” 肖尘嗤笑一声,“这府衙后院不是现成的牢房吗?把他带过去,‘上点手段’,不就行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宋七喜。面对知府,那些人虽然仇恨但未必敢下得去狠手,补充道,“不过这事儿,你们可能干不了。这样,从你们救出来的人里,找两个……嗯,找两个受害最深、性子也烈些的女子。告诉她们,不用顾忌,尽管往死里弄!只要留一口气能说话就行。七喜,你在一旁负责记录口供。”

  一旁的李渭听到这个安排,再次被震撼了,忍不住问道:“侯爷,为何……为何一定要用女子行刑?”

  肖尘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无奈与冰冷:“这你还不明白?男人就算经历了这等惨事,只要能活着回去,大多还能咬牙撑起家门,日子勉强能过下去。可女子呢?她们的名节…在这世道下,不允许她们再回到从前了。你说,谁心里的恨意更深?更蚀骨?”

  李渭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他无法反驳,这世道便是如此现实与残酷,非一人之力所能改变。

  肖尘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露出一丝倦色:“行了,这里就先交给你。我有些累了,去后堂歇息一会儿。”

  他拍了拍李渭的肩膀,目光深邃,“机会,我已经给你摆在面前了。这把刀,也借给你用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李渭深深躬身:“卑职明白,定不负侯爷所托!”

  肖尘不再多言,转身向着后堂走去。沈婉清、沈明月和月儿默默跟在他身后。

  直到离开喧嚣的前堂,走在通往内宅的回廊上,沈婉清才轻轻挽住肖尘的手臂,柔声问道:“相公……可是兴致不高?眉宇间带着倦色。”

  肖尘叹了口气,将身体的些许重量靠在沈婉清身上,低声道:“经历了这般污糟事,见到了人性最不堪的一面,心情怎么会好?我只是想不通,人……为何总能用最狠毒、最下作的方法,去对待自己的同类?”

  沈明月挽住他另一只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温言劝慰:“就像相公常说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家伙,根本算不得人,只是披着人皮的畜生。相公是为那些受苦的人心疼了。是不是身子也乏了?待会儿到了房里,妾身给你好好按按肩膀。”

  感受着两侧传来的温暖与依赖,肖尘心中的阴郁和疲惫仿佛被驱散了不少。他用力将两位佳人往怀中紧了紧,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本来确是有些乏的,可见到你们,抱着你们,突然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跟在后面的月儿,看着肖尘左右都被占满,自己只能孤零零跟在后面,顿时委屈地瘪起了小嘴,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开心,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挤”,超——委屈!

  这陪陵知府罗蒙倒是很懂享受,即便是后堂临时歇息的房间,也布置得颇为奢华舒适,尤其那张雕花大床,更是宽敞异常。

  肖尘本没有白午睡的习惯,但此刻被两位佳人温言软语地环绕着,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慵懒。他心想:万一婉清和明月累了呢?

  于是,三人便和衣躺在了这张宽大的床榻上。原本只是打算闭目养神片刻,或许是因为连日奔波,又或许是因为被熟悉的馨香与温暖包围,肖尘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沈婉清和沈明月见他睡得沉,也放下心来,依偎在他身侧,渐渐进入了梦乡。

  月儿看着大家都睡了,也打了个小哈欠,蜷缩在床脚,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