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二章 老谋深算的傅震岩(2)

  “奶奶,妈。”

  傅沉率先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孙怡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江岁年身上。

  “回来了。”

  “奶奶。”

  江岁年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我来看看爷爷。”

  “你爷爷刚用了药,需要静养,现在不便打扰。”

  孙怡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倒是你,岁年,听说今晚在外面,很是出了一番风头?”

  江岁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

  “一点小冲突,让奶奶见笑了。”

  “小冲突?”

  苏时雁忍不住尖声插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打静娴,这叫小冲突?我们傅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静娴多大度,还一直劝我们别怪你,可你这像什么样子!”

  林静娴适时地抬起头,眼圈微红,声音轻柔带着哽咽。

  “阿姨,别说了,岁年妹妹她……可能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我没事的……”

  傅沉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孙怡却摆了摆手,制止了所有人的话头。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江岁年面前,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她。

  “傅家的媳妇,首要的是贤淑端庄,顾全大局。你今晚的行为,不仅失了体统,更伤了傅林两家的和气。”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千钧。

  “既然进了傅家的门,就要守傅家的规矩。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傅沉一步挡在江岁年身前。

  “奶奶,今晚的事,是我没处理好,才让局面失控。”

  “阿沉!”

  孙怡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

  “你要为了她,连规矩都不顾了吗?”

  傅沉下颌绷紧,与孙怡对视着,空气中火花四溅。

  江岁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荒谬感随即涌上心头。

  他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她一把推开面前碍事又多余的傅沉,迎上孙怡的目光。

  “奶奶想怎么罚?”

  孙怡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带着倔强的眼睛,心中冷哼,面上却不显。

  “傅家不是苛待媳妇的人家。既然你心气不顺,行为浮躁,那就去祠堂后面的静思堂,抄写《心经》百遍,静静心吧。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

  静思堂,那是傅家用来惩戒犯错了的子弟的地方,阴冷潮湿,常年不见阳光。

  抄写百遍《心经》,即便不吃不喝不睡,至少也要十几个小时。

  “我陪她。”

  傅沉打断孙怡的话,语气坚决。

  “今晚我也有错,我同她一起受罚。”

  这话一出,连苏时雁和林静娴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孙怡深深看了傅沉一眼,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最终,她转过身,重新坐回椅子上,捻动佛珠,淡淡吐出两个字,“随你。”

  去静思堂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

  推开空旷冰冷的石室,里面摆着一张矮几,两个蒲团,以及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一股陈年的霉味混合着墨香,扑面而来。

  江岁年默默走到矮几前跪下,铺开宣纸,研墨,动作机械而平静。

  傅沉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坐下,他没有动笔,只是看着她。

  昏暗灯光下,她侧脸线条柔和却坚毅。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握着毛笔的右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右手……还疼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江岁年执笔的手一顿,墨水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污迹。

  她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自顾自抄写。

  见没有回应,傅沉也不再说话,拿起另一支笔,铺开纸,竟真的开始陪她抄写。

  时间在笔墨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石室里寒气逼人,江岁年只穿着单薄的礼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突然披在了她的肩上。

  江岁年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

  “穿着。”

  傅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很快收回。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顿时将她整个人包裹。

  这种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温暖,让她极度不适,却又无法摆脱。

  不知过了多久,江岁年下意识活动了下肩膀,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傅沉。

  只见他眉头微蹙,额角渗出冷汗,抄写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忽然想起,他背上还有伤,好像……是之前动家法留下的?

  心底某个角落似乎柔软了一瞬,但随即被更深的讽刺强压了下去。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为他一点伤痛就方寸大乱的江岁年了。

  突然,静思堂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傅千秋在管家搀扶下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却目光如炬。

  “抄了两个小时了,足够了。”

  他的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却依然保持着家主的威严。

  孙怡闻声而来,步伐沉稳。

  “当然不够!家规执行到一半,岂能说停就停?”

  傅千秋转头望向孙怡,目光笃定。

  “我还没糊涂到连家事都管不了。惩罚贵在适度,过犹不及。”

  “正因为你病了,才更不能让家规废弛。”

  孙怡寸步不让,“今天若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傅家还如何立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傅千秋目光扫过江岁年苍白的脸。

  “再跪下去,传出傅家苛待儿媳的名声,你我都担待不起。”

  孙怡冷笑。

  “我按家规行事,何来苛待之说?倒是你,为了护着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就要坏了傅家立世的根本?”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最终,傅千秋语气稍缓。

  “今日的事,到此为止。至于林家那边,我自有交代。”

  孙怡沉默片刻,冷冷道。

  “那就按你说的办,我等你的‘交代’,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江岁年。

  “若是她日后再做出任何有损傅家颜面,破坏两家关系的事,我绝不轻饶。”

  江岁年放下笔,跟着傅沉走出静思堂。

  经过傅千秋身边时,她低声道。

  “谢谢爷爷。”

  傅千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叹了口气。

  “先去吃饭吧。”

  佣人早已等在外面,引两人去房间稍作梳洗,准备用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