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几乎是立刻转身,脚下生风。

  她得先假作回到下房休息,然后溜出去将这一切都禀告给夫人!

  比起损失的钱财,此刻她心头压着更重的千钧巨石!

  小姐在房里,她却向老爷报信说对方“一夜未归”,侯爷恐怕已经派了侍卫出去寻人!

  若等会儿二小姐出现在人前,那她青梨岂不是在把老爷当狗溜着玩么?她传的假消息还是这般关乎府里小姐名声的大事!这罪名,足够她将她打几十个板子然后发卖了!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里衣,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然而,她刚迈出几步,便听身后响起小姐的声音。

  “慢着。”

  青梨浑身剧震,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窜而上!

  她僵硬地转过身:“小姐还有何吩咐?”

  孟奚洲走到她身边,面上皆是愧疚:“我身无长物,你却这般对我掏心掏肺,这让我突然想起,我还未关心过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

  她目光扫过院子里其他的丫鬟,呼唤到:“来,都过来。今日活儿不用干了,随我一同……去下房坐坐。”

  大家不明所以地汇聚过来。

  孟奚洲亲昵地伸出手,左拥右抱般挽住了离她最近的两个丫鬟,姿态亲密无间:

  “咱们主仆之间,也该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了。今**们呀,统统回去睡觉,补足精神。”她笑吟吟地宣布,眼神却牢牢锁在面无人色的青梨脸上,“至于我嘛,就辛苦点,亲自守着你们睡,保证……寸步不离。”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众丫鬟面面相觑,皆看见对方眼底的疑云和担忧,不知道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无人敢违逆,只得被孟奚洲“押送”着,一同走向那间通铺的下房。

  青梨混在人群里,脸色惨白如纸,手脚冰凉。

  完了!

  她想拔腿就跑,却见孟奚洲谨慎地掉掉到了队伍的最末端,半点机会也不给她。

  进了门,孟奚洲说到做到。她将几个丫鬟一个个请上通铺,亲手为她们盖上被子,动作轻柔得让怯懦的丫鬟连连告罪“奴婢不敢,小姐别这样”。

  然后,她拖过房中唯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正对着唯一的房门。

  她甚至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卷书,气定神闲地翻看起来,一派悠然自得。

  见大家睁着眼睛看着她,她笑得一派春风和煦:“睡呀大家,难得的机会不是么?”

  声音无比温柔,听着却叫人毛骨悚然。

  丫鬟们赶紧听话德闭上了眼睛。

  青梨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裹着被子,只觉得那床铺如同蒸笼!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瞬间湿透了衣衫。

  她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一次偷偷掀起眼皮,都能看到孟奚洲那纹丝不动的身影,那双看似落在书页上、实则无处不在的冰冷视线,仿佛能穿透薄被,将她钉死在原地!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府外,奉命寻找失踪二小姐的侍卫们,顾忌着侯府声誉,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在城中低调搜寻了一天,自然是一无所获。

  傍晚时分,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府复命。

  纪氏这一日也是坐立难安。派去处理孟奚洲的“影牙”竟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传回,让她昨夜眼皮直跳,一夜未眠,清晨闻她一夜未归才心下稍定。

  此刻又听到丫鬟来报,说侍卫搜寻无果,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猛地落回了实处!

  成了!定是成了!那小**人终于被处理干净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不安!即使还有所不明之处,她也立刻抓住这个绝佳机会,换上悲戚的面具,对着看守的婆子哭天抢地:

  “我的女儿!我的南南出事了!快放我出去!我要见侯爷!我要我的女儿啊——”

  看守婆子是拦不住执意要出去的侯府夫人的,不一会儿便将人放了出去。

  纪氏一路跌跌撞撞,将悲痛欲绝的母亲形象演得淋漓尽致,直扑正厅!

  “侯爷——我的南南啊——”

  刚踏进正厅门槛,她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哀嚎,涕泪横流:

  “老天爷啊!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苦命的南南!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错处……妾身也只求她活着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肝肠寸断,每一嗓子都嚎得孟钦瑞本就阴沉烦躁的头更加剧痛无比,太阳穴突突直跳。

  “够了!”孟钦瑞烦躁地低喝,看着地上哭成泪人的纪氏,“谁让你出来的?!还这般失礼,成何体统!”

  纪氏抬起脸,用帕子用力擦拭着泪水,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哽咽却充满控诉:

  “侯爷!妾身听说南南出事了,心如刀绞!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南南她还那么小……”她一边哭诉,一边偷眼观察孟钦瑞那越发不耐和阴沉的神色,心中得意更甚,哭得愈发悲切。

  “纵使她任性妄为,不知检点,在外面可能做了些错事……可到底是您的亲生骨肉,妾身只求您……只求您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找回来啊!活要见人,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清泠悦耳的声音带着笑意自厅外响起,清晰地打断了她的泣血控诉:

  “母亲,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呀?女儿今天只不过兴致来了与丫鬟们培养培养感情,怎么一出来就变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了?”

  随着话音,孟奚洲的身影悠然自得地出现在了正厅门口。

  轰隆!

  纪氏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本来哭得正在兴头上的表情僵在脸上!

  她……她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