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般已到绝境的局面纪氏硬是梗着脖子,淬毒的目光死死钉在孟奚洲身上,高声到:“侯爷!是她!若非她忤逆不孝,私逃出府,又怎会惹出这许多风波?妾身也只是为了侯府颜面着想啊!”

  “今日我找她问话,她对我毫无对母亲的敬畏!自己打翻了先祖的牌位,却要在公主面前把所有事都推给我!这般深重的心机……根本不是我养出来的女儿!你这小**人还不快快认错,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颠倒是非,将污水一股脑泼向孟奚洲,试图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祠堂内死寂一瞬。烛火在凝滞的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噼啪”爆响。

  “母亲此言差矣。”孟奚洲微微歪头,“女儿瞧着,那敬酒与罚酒,分明都进了母亲一人的腹中呀。您瞧瞧,这不都说起醉话来了么?”

  “你——”纪氏被她这轻飘飘的反讽噎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这小**人!这张嘴!她几乎要咬碎银牙。

  好!好得很!嘴皮子功夫原来真是有些用的!像只趴在脚面上的癞**,咬不死人,却能活活恶心死人!

  “够了!”孟钦瑞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扬起手,眼看就要落在纪氏的脸上——

  “父亲息怒!”角落里,孟南意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珠儿成串滚落。

  “母亲……母亲她只是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父亲看在母亲多年操持府中庶务,为父亲生儿育女的份上,饶过母亲这一回吧!母亲,您快向父亲认错啊!”

  就在孟钦瑞看着孟南意的泪水,暴怒稍滞的瞬间,孟奚洲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孟南意的抽泣:

  “父亲,祠堂乃先祖英灵安息之所,今日遭此劫难,实为大不敬。女儿身为孟家血脉,愿代母留下清扫祠堂,出财修复,以慰先祖在天之灵,祈求宽恕。”

  此言一出,孟南意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她猛地抬头看向孟奚洲,眼中是难以置信和被截胡的惊怒!她刚刚还在求情,转眼孟奚洲就主动提出“代母受过”?

  这岂不是显得她的求情轻飘飘毫无分量,甚至……虚伪?

  “女儿也愿意!女儿也愿意留下打扫祠堂,替母亲赎罪!”孟南意几乎是尖声抢道,急切地想要挽回局面,证明自己的孝心。

  孟钦瑞看着眼前两个女儿,一个冷静自持主动担责,一个泪眼婆娑慌忙补救,高下立判。他有些厌恶地扫了一眼纪氏,又看了看急不可耐的孟南意,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为失望。

  “哼!”他重重一甩袖袍,带得烛火一阵乱晃,“纪氏禁足幽兰院,无令不得出!今日之事,谁若敢向外吐露半字,家法伺候!至于祠堂……”

  他目光扫过孟奚洲,又落在孟南意身上,带着审视,“你们既有此心,便留下来清扫吧,务必让祠堂恢复如初!”

  孟南意脸色一白,让她在这阴森冰冷的祠堂做粗活?还要和孟奚洲一起?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孟钦瑞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孟钦瑞疲惫地按了按眼角,率先转身,带着一身余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祠堂。

  仆从们噤若寒蝉,低着头匆匆跟上。

  “夫人,得罪了。”

  纪氏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起往外拖,她怨毒的目光死死缠在孟奚洲身上,像是无声诅咒着。

  孟南意咬了咬唇,她强忍着不适,刚想指挥带来的丫鬟动手,却见孟奚洲已经默不作声地弯下了腰。

  孟奚洲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倾倒的供案前。她动作沉稳,仿佛不是在打扫一片狼藉的战场,而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她先小心翼翼地将祖宗牌位一一拾起,用袖中干净的绢帕,极其郑重地拂去上面沾染的香灰和污迹。

  每一个牌位,她都对着烛光仔细检查,确保无一丝污损后,才恭恭敬敬地放回原位,摆正。

  她带来的丫鬟想上前帮忙清理地上的祭品残渣,被孟奚洲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制止。

  而她的眼神,从回来之后就从没有落到她身上过!

  仿若她只是空中飘飞的微尘!

  最大的轻蔑便是无视,而孟奚洲做到了彻底无视她。

  孟奚洲收回了视线,又利落地收拾起来。

  孟南意看着这一幕,竟莫名地感到一丝畏惧,寒意爬上脊背。

  她根本不像一个活人!像晃荡在人间的幽魂!

  孟南意只觉得这祠堂的空气愈发冰冷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孟奚洲想干就干吧,这本就是奴婢的活儿,她赶紧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祠堂。

  祠堂大门在她身后再次合拢。

  这里终于只剩下孟奚洲一人。

  她依旧沉默着继续将剩余的残局收拾好,然后重新点燃被碰倒的香烛,添上新香。

  最后,她走到最前方,在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缓缓地地跪了下来。

  冰冷的青砖透过衣料,寒意刺骨。

  她双手合十,置于额前,深深叩拜下去。

  “列祖列宗在上……”她的声音很轻,“不肖子孙孟奚洲,叩谢先祖庇护之恩。”

  “今日祠堂蒙尘,因奚洲而起,连累先祖清静,奚洲万死难辞其咎。恳请先祖宽恕奚洲过往懦弱无知,未能护佑自身,致使家门蒙羞。”

  “自今日起……”她抬起头,望向那些在烛光下显得肃穆而威严的牌位,眼眸中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奚洲在此立誓:定当涤荡污秽,肃清门楣!”

  “凡辱我、欺我、欲害我者,必百倍奉还!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使前路荆棘遍地,孽海滔天,奚洲亦万死不退!”

  她再次叩首,声音哽咽却清晰坚定:

  “只求……先祖英灵庇佑,赐我以智,予我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