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见,胡母有些激动又有几分紧张。

  她跑到厨房给女儿烙了些她爱吃的韭菜饼,还有玉米糁子。

  煮熟以后,她趁热打包好。

  胡父已经抱着福宝在联络感情了。

  胡母把铝饭盒塞给胡父,“你都不会抱孩子,我来。”

  胡父也没戳穿她。

  福宝双手攀住胡母的脖子,粉嘟嘟的小脸蛋往胡母脸上蹭了蹭,“外婆,你身上有妈**味道,好香啊。”

  胡母紧抿的嘴唇绷不住了,笑道:“你这小丫头,嘴巴还怪甜的,谁教你的啊。”

  “没有人教我呀,我说的就是实话。”福宝说:“外婆和妈妈真的很像,福宝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胡母眼里也染上了笑意,“我们福宝真聪明。”

  “那当然!”福宝骄傲地昂起头。

  有了福宝,去往牛家村的路上就多了几分欢笑声。

  胡父没事就跟陈愿闲聊,“对了,妹子,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的,我们这个村子不整齐,一般人进来都得迷路,你还挺会找的。”

  “是我弟弟带我来的,他正好和你们是一个村的。”

  “那真是挺巧的,你弟弟叫什么,没有他估摸着我们也还见不到福宝呢,赶明儿我们去谢谢他。”胡父道。

  “何……”

  就在这时,福宝忽然大喊一声,“奶奶!救命呀!有虫子!”

  胡母两只手抱着她,一时还腾不出手。

  陈愿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赶,赶的时候才发现是只蚊子,她不禁有些好笑,“一只蚊子而已,福宝胆子这么小啦?”

  福宝拍了拍胸膛,“对呀,福宝胆子就是很小的。”

  小家伙心里却在想:卫东叔叔,福宝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哟!你可得给我买糖糖!

  —

  下午四点半,胡秀芝下班回到牛家村。

  她刚把自行车停在院里,看见窗户里倒影出几个人影,她狐疑地朝着房间走去。

  一开门,她就愣住了。

  陈愿和胡父胡母正在陪福宝玩,三人都被福宝逗得哈哈大笑。

  听见开门声,他们同时朝门口看去。

  “妈……”胡秀芝的声音发着颤,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母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硬是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胡秀芝又说:“妈,是你吗?”

  “怎么,几年不见,连妈都不认识了?”胡母一开口,声音也哽咽了。

  “妈!”

  “妈……”

  胡秀芝哭着扑了过去,她紧紧抱住胡母,“妈,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肯原谅我吗?”

  胡母轻轻捶打着女儿,“你还有脸说,你这个死丫头,我叫你跟张海清分手,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给你安排的好好的对象,你不要。你要气死我,你看看你,才这么几年,你都有白头发了……”

  “你以前在家的时候,我连稀饭都舍不得让你煮,你跑到山沟里给人家洗衣做饭生孩子!”

  “你过得好,为什么不回家!我不让你回来,你就不回来,我说的别的话怎么没见你听,你回来我还能赶你走嘛。”

  胡秀芝也边哭边说:“对不起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蠢是我笨,我没有听你的话,我选错了人,我没有脸见你啊。”

  母女二人似有说不完的话。

  福宝呆呆地站在地上。

  她有点儿不明白,刚才外婆还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怎么妈妈一回来,外婆和妈妈就都哭了。

  她跑到陈愿身边,小声问:“奶奶,妈妈和外婆伤心了吗?”

  陈愿把福宝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她们是高兴,等福宝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哦。”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胡父此刻也红了眼眶,他起身一个胳膊抱住女儿,一个胳膊抱住妻子,“好了,一家团聚该是高兴的时候,别哭了。”

  “嗯。”

  胡秀芝吸了吸鼻子。

  她扶着父母坐到沙发上。

  胡母打开饭盒,“你刚下班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呢,快吃吧。”

  胡秀芝鼻头一酸。

  是她爱吃的韭菜饼。

  还有玉米糁子……

  “嗯。”

  她端起饭盒,把玉米糁子往嘴巴里送,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落在饭盒里。

  她混着泪,大口大口地吃着。

  胡母眼睛再次湿润,“慢点儿,小心烫。”

  “不烫了……”

  已经五年了,一点也不烫了。

  胡秀芝还能想起来,那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早上,她背着书包去上学,临走前,妈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说天气太热,喝点玉米糁子配韭菜饼就行。

  她妈说好。

  然后她去了学校,学校就通知他们要下放。

  每个人要去的地方在通知栏上贴着,去往乡下的车也已经在火车站候着了,他们只有一个半小时收拾东西的时间。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他们接受不了,却也不得不接受。

  她跑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她爸帮着她收拾行李,她妈赶紧去买菜,想给她做点吃的带上,可是时间太紧了。

  玉米糁子和韭菜饼刚出锅,带他们去火车站的人就来了。

  她没能吃上妈妈做的饭菜。

  这五年,她经常梦到妈妈,有时候妈妈会教训她,说她不听话,要跟她断绝关系,有时候他们一大家子在家里过年,满满一桌都是妈妈做的菜。

  她吃得很开心。

  可一醒来,什么都没有。

  她在乡下也学着妈妈做饭,但始终没有妈**味道。

  玉米糁子带着淡淡的咸味,让胡秀芝清楚的意识到,她真的又吃到妈妈做的饭菜了。

  真好。

  另一边。

  谢家。

  “玉婉,你说你那个对象叫什么来着?”

  “张海清,他今年还考上了美国的大学呢,可惜家里负担不起,他不想爸妈太辛苦,就留在了西市。”谢玉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怎么了姐夫?”

  “没什么,不过我听说,他在乡下还有个老婆呢,他们的孩子都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