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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建文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叹与凝重的表情。

  他没想到,祁同伟对局势的剖析,比那些在会议室里坐了一辈子的政客还要通透。

  “权力重组…”

  他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孙建文端起茶杯,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同伟,我不管他们怎么选,怎么斗。”

  他把瓷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只认你这个人。”

  “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不干那些违法乱纪的操心事。”

  “我孙建文,我这个**,就永远是你最硬的后台。”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这是一个军人,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

  祁同伟笑了笑,没有多余的客套。

  “孙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重新为孙建文满上一杯热茶,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

  夜幕,缓缓笼罩了整个京州。

  干部大院里,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几声零落的虫鸣。

  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滑入大院,停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

  沙瑞金提着两箱水果,走下车。

  他没有让秘书跟着。

  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气质温婉的老妇人站在门口。

  是陈岩石的妻子,王馥真。

  “王阿姨。”

  沙瑞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

  “小金子,你怎么来了?”

  王馥真看见他,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连忙把他让进屋里。

  “刚下班,顺路过来看看您跟陈叔。”

  沙瑞金将水果放在桌子上。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王馥真嘴上埋怨着,手脚麻利地去泡茶。

  客厅的陈设简单朴素,却处处透着一股不凡的底蕴。

  “陈叔叔呢?又出去散步了?”

  沙瑞金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

  “别提了。”

  王馥真端着茶过来,叹了口气。

  “刚要吃饭,接了个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说是他那个下棋的老伙计,叫什么王开升的,在外面被人给撞了。”

  “你说他都多大年纪了,还什么事都往前冲。”

  沙瑞金端起茶杯,没有接话。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老太太的抱怨,恰恰勾勒出了一个急公好义,心里装着群众的老革命形象。

  这正是陈岩石需要的人设。

  ……

  城市的另一端,刺耳的鸣笛声与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

  陈岩石挤开围观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现场的状况。

  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头前保险杠有轻微的划痕。

  旁边,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翻倒在地,几颗蔫了吧唧的白菜滚得到处都是。

  他的老棋友王开升,正抱着腿,坐在地上哼哼唧唧。

  “老王,怎么样?”

  陈岩石快步走过去,蹲下身。

  “陈老,你可来了!”

  王开升看见他,像是见到了救星,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断了!”

  一个中年男人,正不耐烦地打着电话。

  看到陈岩石过来,他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老爷子,这事儿不能怪我。”

  中年男人的态度还算客气。

  “我是直行,绿灯。是他自己突然从路口拐出来,我的行车记录仪都拍着呢。”

  “我这车刚提的,还没上牌,我看他也不容易,我不让他赔。”

  “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陈岩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他看都没看那个中年男子,而是低头对着王开升。

  “疼得厉害吗?”

  “钻心的疼啊!”

  王开升配合地喊叫起来。

  陈岩石心里有数。

  王开升家里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老伴常年吃药,儿子不争气,至今没个正经工作,一家人就指着他蹬三轮卖菜的钱过活。

  家徒四壁,说的就是他家。

  陈岩石的视线,转向那个宝马男。

  “你开这么好的车,速度肯定不慢吧?”

  “是他自己已经转弯了,是你开得太快,撞到他车子前面了。”

  他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宝马男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老头,完全不讲道理。

  “我说了,我有记录仪。”

  “而且当时路口没几辆车,我的车速绝对没有超速。”

  宝马男还想争辩。

  他看了一眼手表,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

  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色的钞票。

  “算了,我不跟你争。”

  “这两百块钱,你拿去,算是我的心意。”

  “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我的事。”

  钱递到王开升面前。

  王开升看了一眼陈岩石,胆子顿时壮了起来。

  “两百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把我腿都撞碎了,两百块钱就想打发我?”

  “这是看不起谁呢!”

  陈岩石立刻蹲下去,在王开升的小腿上摸了摸。

  “哎哟!”

  王开升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这一下,倒不完全是装的。

  “骨头肯定伤到了。”

  陈岩石站起来,用一种谴责的姿态对着宝马男。

  “年轻人,做错了事,就要有承担责任的态度。”

  “赔钱是小事,做人要有良心。”

  宝马男被这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那你们说,要多少?”

  王开升看了一眼陈岩石,试探着伸出两个手指。

  “两……两万!”

  空气瞬间安静了。

  宝马男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先是错愕,随即脸上浮现出怒气。

  “两万?”

  “你这是敲诈!”

  “行,你们行,等让交警联系我就行,我没时间跟你们扯。”

  他指了指陈岩石,又指了指地上的王开升。

  他说完,转身就走向自己的宝马车。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就在这时。

  一直坐在地上的王开升,连滚带爬,挣扎着挪动身体,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堵在了宝马车的车轮前面。

  “想走?”

  “今天不给钱,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他嘶吼着,脸上满是豁出去的疯狂。

  车里的中年男子,手握着方向盘,脸色铁青。

  车外的陈岩石,双手背在身后,这一幕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