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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一个人的专业素养,他的思维模式,往往能从他的家庭生活中,窥见一斑。”

  陈岩石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们都知道,陈岩石有一个女儿,叫陈阳。当年,她和后来那位大名鼎鼎的祁同伟厅长,曾是一对众人羡慕的恋人。”

  电视屏幕上,非常不合时宜地,放出了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年轻时的祁同伟和陈阳的合影。

  照片已经泛黄,但照片里,两个年轻人笑得灿烂,眼里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但是,陈岩石同志拆散了他们。”

  宋教授的声音,变得更加冷静,也更加残酷。

  “他为什么反对?真的是为女儿的幸福着想吗?恐怕未必。我们从他处理周富仁案的逻辑,可以反向推导出他当年的心态。祁同伟,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和陈阳自由恋爱的年轻人,一个想要一心和陈阳结婚的男人,在他的眼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不纯粹,是投机取巧、是一种原罪。”

  “是祁同伟想要借陈阳要靠近他。”

  “他用同样的有色眼镜,审判了周富仁的财富,也审判了女儿的爱情。”

  “他看不到祁同伟的优秀,只看到了他出身带来的缺陷。他看不到女儿眼中的爱意,只看到了自己固执的阶级偏见。”

  “而结果呢?”

  宋教授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拷问的意味。

  “结果就是,现在,陈岩石同志身陷舆论漩涡,名声扫地,甚至住了院,他的女儿在哪里?”

  “我们没有看到她从京城回来,没有看到她为自己的父亲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辩解。这说明了什么?”

  “或许,这只能说明,在一个女儿的心里,这个父亲,早已伤透了她!一个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无法理解、不愿守护的父亲,我们又如何能相信,他能够守护千千万万人民的公平和正义?”

  “轰~”

  陈岩石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炸弹。

  女儿……阳阳……

  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到女儿的电话了。

  他以前觉得,那是女儿工作忙。

  可现在,被这个评论员血淋淋地揭开,他才意识到,那不是忙,那是怨。

  是一种早已深入骨髓,连时间都无法冲淡的怨恨。

  他亲手把女儿推开了,推得远远的。

  评论员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个失败的父亲,这还不是悲剧的全部。更具讽刺意味的是,陈岩石同志的儿子,陈海。”

  “正是因为他当年那份自以为是的正义,才有了周富仁长达十年的冤狱。正是这份深不见底的冤屈,才催生了周富仁不惜一切的绝望报复。而这份报复的代价,最终,由他最心爱的儿子陈海,全部承受。”

  “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如果当年没有这桩错案,周富仁会去撞陈海吗?不会。”

  “所以,是谁让陈海躺在病床上,变成一个植物人的?是周富仁吗?是。但归根结底,是陈岩石他自己!”

  “是他亲手制造了仇恨的种子,而这颗种子结出的恶果,最终由他的儿子,用他的一生,来吞下!”

  宋教授看着镜头,目光锐利,仿佛穿透了屏幕,直视着陈岩石的眼睛。

  “一个连自己的家庭都经营得一团糟,导致儿子卧床不起,女儿远走他乡,家庭分崩离析的人。”

  “我们不禁要问。”

  “他,真的有资格,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为人民发声吗?”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陈岩石呆呆地看着屏幕,电视里,那个叫宋文博的男人。

  “啪嗒。”

  遥控器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张了张嘴,想要呼吸。

  却感觉肺部像被灌满了滚烫的开水,每一次吸气,都是一种酷刑。

  他的一生……

  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信仰……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英雄?楷模?人民的检察官?

  不。

  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固执、愚蠢、害了女儿、害了儿子的……罪人。

  演播室里,主持人似乎也被宋教授这番诛心之论所震慑,一时忘了接话。

  宋文博自己,则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近乎悲悯的表情,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落幕而叹息。

  他推了推眼镜,将这出悲剧,推向了真正的高潮。

  “然而,这出悲剧最讽刺,也是最发人深省的地方,还远不止于此。”

  “如果说,陈岩石同志的个人悲剧,源于他自身僵化的思维和偏执的性格,那么接下来我们要谈到的事实,则更像是一出由命运亲自编排的,充满了黑色幽默的荒诞剧。”

  荒诞剧?

  陈岩石的瞳孔涣散,他已经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都在嘲笑他。

  宋教授扶了扶眼镜,“我们回到案件本身。周富仁在公安厅门口自首,承认是他开车撞了陈海。动机,是为了报复当年陈岩石一手造成的冤案。逻辑链条非常清晰。”

  “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是谁,揭开了梁晓晓黑恶集团的盖子?是谁,在层层迷雾之中,锁定了十二年前那桩仙人跳的真相?又是谁,最终找到了那个亡命天涯、隐姓埋名的周富仁?”

  “答案,或许会让很多人,尤其是陈岩石同志本人,感到无比的难堪。”

  宋教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面对人性与命运交织出的复杂剧本时,一个旁观者的喟叹。

  “这个人,就是现任汉东省副**,公安厅厅长的祁同伟。”

  祁同伟。

  当这三个字,从电视里那个陌生男人的口中,清晰地吐出时。

  陈岩石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混沌的大脑,被这三个字狠狠地刺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演播室里,宋教授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剖析着这出荒诞剧的核心。

  “诸位,我们来梳理一下这其中的人物关系,这实在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