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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案组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白板上的内容,已经更新了数次。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家庭和一桩被尘封的血案。

  程度最终选择的突破口,却不是案情最复杂、牵扯最广的宏远科技灭门案,而是一桩看起来相对简单的旧案。

  死者,孙立群。

  七年前,孙立群创办的丽人牌化妆品,在京州市场异军突起,一度抢走了晓赢集团近三成的市场份额。

  正当孙立群准备扩大生产,大展拳脚的时候,他的工厂,在一夜之间,化为了一片焦土。

  官方结论:线路老化,意外失火。

  工厂烧毁后,孙立群资金链断裂,负债累累。

  三个月后,他从京州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七楼,一跃而下。

  官方结论:因破产导致重度抑郁,**身亡。

  卷宗很薄,调查报告写得简单潦草,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兵分两路。”程度在白板前部署任务,“小王,你带人去查当年的消防卷宗,不要惊动消防队内部,从档案室下手,我要看到最原始的勘察记录、照片,还有当时出警的每一个消防员的名单。”

  “是!”

  “老刘,你带人去查孙立群的社会关系。他的家人、朋友、工厂的老员工,十年了,该忘的都忘了,不该忘的,都刻在骨头里了。我要你们把这些刻在骨头里的东西,给我挖出来。”

  “明白!”

  “至于我,”程度的目光,落在了那份简单的尸检报告上,“我去会会当年那位认真负责的法医。”

  京州市郊的一处农家小院里,花草繁茂。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

  他就是当年为孙立群做尸检的法医,老赵,三年前已经退休了。

  看到程度出示证件,老赵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关掉了收音机。

  “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来找我。”老赵给程度倒了杯茶,声音里满是沧桑,“坐吧,程警官。”

  “赵老师,您知道我们为什么来?”

  “孙立群的案子,对吧?”老赵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干了一辈子法医,过手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唯独他,我闭上眼睛,都还能想起来。”

  “为什么?”

  “因为,他不像个**的人。”老赵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个法医特有的,洞察生死的眼神。“我们出现场,死者是从七楼跳下来的,面部朝下,颅骨碎裂,场面很惨。但是,他身上太干净了。”

  “干净?”

  “对,干净得不正常。一个重度抑郁,万念俱灰的寻死之人,在跳下去的那一刻,身体会因为恐惧而产生本能的挣扎、卷曲。可孙立群的尸体,从头到脚,都很舒展,就像……就像一根被人扔下去的木头。”

  程度的眉毛拧了起来。“当时为什么不在报告里写明这些疑点?”

  老赵苦笑了一下,指了指头顶。“写?我怎么写?我刚把这个疑点跟当时的刑警队长提了一句,第二天,分局的局长就把我叫到办公室,拍着桌子骂了我一顿。说市里对这个案子很重视,要求尽快结案,稳定企业家情绪。还说我一个法医,不好好研究尸体,瞎琢磨什么活人的心理。再多管闲事,就让我滚回家抱孙子。”

  程度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有人在为这件事定调。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罩住了这桩案子。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老赵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站起身,走进里屋,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

  “这是我偷偷留下来的。”他将信封递给程度,“当时做毒理检测,我在死者的胃容物里,发现了一种东西。一种当时很罕见的强效镇定剂成分。”

  程度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质谱分析图和几页手写的分析数据。

  “这种镇定剂,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深度昏睡,四肢无力,但代谢很快,二十四小时后,血液里就几乎检测不出来了。如果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多做了一步胃容物分析,根本发现不了。”

  老赵的声音压得很低,“一个准备**的人,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吃一片强效镇命定剂?这说不通。”

  “这份报告,你当时没上交?”

  “我不敢。”老赵摇了摇头,“局长已经给我敲了警钟。我知道,这水太深了。我交上去,不仅案子翻不了,我自己也得陷进去。我只能把它留下来,等一个机会,等一个真正想查案的人。”

  程度将那份报告小心翼翼地收好,站起身,对着老赵,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赵老师,谢谢您。”

  “不用谢我,”老赵摆了摆手,“我只是不想让一个冤死的人,到了下面,还戳我的脊梁骨。”

  与此同时,小王那边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

  他们找到了当年参与火灾救援的一位退休消防员。

  据他回忆,那场火,起得非常蹊跷。

  他们赶到时,火势已经大得没法控制,整个厂房就像被浇了汽油一样,从四面八方同时烧起来。

  最诡异的是,工厂的消防栓,全部被人提前破坏,一滴水都放不出来。

  而老刘那边,也从孙立群当年的一个秘书口中得知,孙立群在出事前,根本没有任何抑郁的迹象。

  恰恰相反,他正在秘密联系一家外省的投资公司,准备东山再起。

  他跳楼的前一天,还跟秘书通电话,让她准备好第二天去机场接投资人。

  一个积极准备东山再起的人,会突然重度抑郁跳楼**?

  一个意外失火的现场,会所有消防栓都同时失灵?

  一个**的人,胃里会有强效镇定剂?

  所有的证据,撕开了意外和**的伪装,露出了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程度回到专案组,将所有线索汇总在白板上。

  一个清晰的犯罪链条,浮现在所有人面前。

  人为纵火,毁掉孙立群的根基。

  然后,在他住院期间,用某种方式,让他服下镇定剂,再将他从七楼推下,伪造成**的假象。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歹毒至极。

  “查!”程度的手,重重地拍在白板上,“给我查!十年内,所有和梁晓晓,和晓赢集团有过节,最后意外身亡、或者**的人!我要把他们每个人的卷宗,都重新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审!”

  “还有!”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查一个叫黑豹的人!八年前,他是梁晓晓的司机兼保镖。给我把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整个刑侦总队,彻底动了起来。

  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用十年时间,精心构筑了自己罪恶王国的女魔头。而现在,清算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