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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岩石见沙瑞金不说话,以为他是不相信,胸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小金子,你别被他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给骗了!你刚来汉东,不了解他,我可太了解他了!”

  “这个祁同伟,根子上就是个投机分子!他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能分配个好工作,去追求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老师,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梁璐!”

  “结果呢?人家梁璐没看上他,他就跑去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下跪求婚!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吗?为了前途,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沙瑞金的目光,低垂着,看着桌面上的文件,仿佛在认真倾听,又仿佛在思考着别的事情。

  这些陈年旧事,他有所耳闻。

  但从陈岩石嘴里说出来,却带上了一股浓浓的个人色彩。

  “后来,他靠着老丈人,也就是前任省政法委书记梁群峰的关系,平步青云。接着他又利用梁群峰,又立刻攀上了赵立春这棵大树!”

  陈岩石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这些年,他就是赵立春手下最忠诚,最锋利的一把刀!赵家在汉东干的那些脏事,哪一件他没份?山水庄园,他就是常客!赵瑞龙在汉东横行霸道,背后就是他这个公安厅长在撑腰!”

  “他跟赵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身上的问题,比谁都多,比谁都脏!”

  “现在,你来了,京城要查赵立春了,他害怕了!他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手就把赵立春给卖了!”

  陈岩石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枯瘦的手指指着空气,仿佛祁同伟就站在他面前。

  “你想想,这个案子,为什么是他主导侦破的?为什么所有关键的证据,都是他找到的?”

  “因为他最清楚赵家的罪证藏在哪里!由他来办案,那些能牵扯到他自己的线索,是不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抹掉?最后的结果,就是赵家满门抄斩,他祁同伟却摇身一变,成了干干净净的屠龙英雄!”

  “小金子,这是金蝉脱壳!是监守自盗啊!”

  陈岩石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沙瑞金。

  “查案的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案犯!这才是这个案子,最可怕的地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正义感。

  沙瑞金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陈岩石的这些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心里有数。

  其中大部分,都是基于个人恩怨的揣测和夸大。

  祁同伟现在是什么?

  是副**,是公安厅长,是扳倒赵家的第一功臣,是汉东人民口中的祁青天。

  他的民意支持率,高得吓人。

  动他,很难。

  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陈岩石这位德高望重的革命老前辈,亲自站出来揭发。

  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那就不是他沙瑞金要搞**斗争,而是应老同志的要求,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彻查一个有重大嫌疑的伪君子!

  这把刀,递得太及时了。

  沙瑞金心中念头百转,脸上却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对陈岩石说道:“陈叔叔,您说的这些……都只是您的推测,我们没有证据啊。”

  “祁同伟现在风头正盛,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动不了他。”

  “要证据?”

  陈岩石冷笑一声,仿佛早就料到沙瑞金会这么说。

  “他祁同伟能从一个山沟里的穷学生,爬到今天副**的位置,他**底下能是干净的?水至清则无鱼!”

  “他跟了赵立春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同流合污,他能没有一点经济问题?我不信!”

  “你让侯亮平去查!让他给我挖地三尺地查!我就不信,他祁同伟是白璧无瑕的圣人!”

  侯亮平?

  听到这个名字,沙瑞金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不过,让他去当一把刀,去咬祁同伟,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他背后有钟家,出了事,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赢了,是自己领导有方。

  输了,是侯亮平办事不力。

  “陈叔叔,您先消消气。”

  沙瑞金站起身,走到陈岩石身边,亲自给他续上了茶水。

  “您反映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我代表省委,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监督和支持。”

  他的语气,诚恳,郑重,但是他知道这汉东第二检察院检察长了解的不止只有这些。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不过,陈叔叔,您也知道。祁同伟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他是副**,是公安厅长,更是这次大案的功臣。您刚才说的那些,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终究是我们的推测。没有证人,没有切实的证据,想要查他……困难重重啊。”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们是讲党纪国法的,不能因为怀疑,就去动一个有功之臣。那样,会寒了下面干实事的同志们的心,舆论上,我们也会非常被动。”

  “只能……慢慢来。”沙瑞金最后这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暗示某种无能为力。

  慢慢来?

  这三个地扎进了陈岩石的心里,让他觉得呼吸都困难不少。

  就在来省委的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以前在检察院的一个老同事打来的,早已退休多年。

  电话里,对方先是天南海北地闲聊,问候身体,追忆往昔,最后,话锋不经意地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