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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瑞龙的罪,不止这些!他手上……他手上还有更脏的事!”

  祁同伟的眉毛,终于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说。”

  “金茂府!”陈清泉急切地说道,“那个项目,原本是京州市的一个老旧小区改造工程,住了几百户人家!”

  “赵瑞龙看上了那块地,想开发成高档别墅区!但是拆迁补偿款,他一分钱都不想多给!”

  “居民们不同意,就成了钉子户。赵瑞龙……他就找了一帮社会上的人,半夜去骚扰,砸玻璃,泼油漆……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有几户带头抗议的,一天晚上……家里突然失火了……”

  说到这里,陈清泉的声音,都在发抖。

  “烧……烧死了三个人……”

  “当时公安去调查,最后,定性为……意外失火。”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意外!是赵瑞龙让人放的火!他亲口跟我说的!他还笑着说,一把火,省了几个亿的拆迁款,值了!”

  “那些居民害怕了,最后只能拿着微薄的补偿款,搬走了……我……我还帮他处理了后续的几起上诉官司,全都……全都判了居民败诉……”

  陈清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喘着粗气,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出来。

  “还有!还有一家纺织厂的案子!”

  “那是一家几千人的国营大厂,因为经营不善,准备破产重组。赵瑞龙又看上了厂里的那块地和设备!”

  “他跟当时的厂长,官商勾结,做假账,虚报债务,恶意压低国有资产的价格!最后,他只用了不到一个亿,就吞下了那个价值超过十个亿的大厂!”

  “几千个工人,一夜之间,全部下岗!很多人连遣散费都没拿到多少!”

  “当时,有很多工人去省里上访,都被拦下来了。后来,工人推举代表,去法院起诉,是我……是我驳回了他们的诉讼请求……”

  “理由是……主体资格不适格……”

  “砰!”

  陈清泉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拳砸在桌子上,随即,又无力地瘫软在审讯椅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像个孩子,充满了悔恨、恐惧,和一种彻底解脱后的虚脱。

  审讯室里,只剩下他压抑而绝望的哭声。

  祁同伟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抹冰冷的笑意,终于,再次浮现。

  他缓缓站起身。

  “李晓。”

  “把陈院长说的每一个字,都整理成详细的笔录。”

  “让他签字,画押。”

  “是!厅长!”

  祁同伟不再看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男人,转身,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陈清泉那崩溃的哭嚎。

  陈清泉招了。

  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颗淬了毒的钉子,足以将赵瑞龙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

  官商勾结,恶意侵吞国有资产,**,甚至……草菅人命。

  任何一条,都够赵瑞龙喝一壶的。

  但祁同伟很清楚,仅仅是这些,还不够。

  赵立春不管在汉东还是京城,关系网都盘根错节,只要还没到最后一步,就总有运作的空间。

  这些罪名,或许能让赵瑞龙把牢底坐穿,但绝对要不了他的命。

  而祁同伟要的,是他的命!

  只有雇凶杀人,刺杀一名在任的副**兼公安厅长,导致一尸两命,这条罪名,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它足以斩断赵家所有的退路,让任何想为他们说话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去触碰这条高压线。

  所以,那两个杀手的口供,才是压垮赵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祁同伟掐灭了烟头,转身下楼。

  ……

  京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戒备森严的特护病房。

  走廊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进出人员,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

  祁同伟推开病房的门。

  浓烈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两张病床并排而放。

  那两个被他亲手废掉四肢的杀手,此刻正像两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

  他们的手腕和膝盖,都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神,依旧是那种麻木的,毫无生气的死寂。

  看到来人是祁同伟,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意外,更没有丝毫的恐惧。

  其中一个,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祁同伟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谁派你们来的?”

  “赵瑞龙还让你们做了那些肮脏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人回答。

  那个脸上带着讥笑的杀手,只是把头偏向了一边,一副懒得理睬的模样。

  另一个,则干脆闭上了眼睛,开始装死。

  祁同伟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攥紧。

  高小琴倒在他怀里时,那绝望而眷恋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下辈子……别……别再当英雄了……”

  那句话,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他不是英雄。

  他只是一个,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而凶手,就在眼前。

  他们用最残忍的方式,夺走了他的一切,此刻,却用这种无声的沉默,来嘲讽他的无能。

  仗义?学关二公?

  祁同伟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冰冷的笑容。

  “骨头挺硬。”

  他缓缓开口,“我倒是想看看,你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苏永,来市一院一趟,我在三楼特护病房。”

  电话那头的苏永,是祁同伟为除了政界以外数不多的,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

  一把手术刀,出神入化。

  “这么晚了,什么事?”苏永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

  “来了就知道了。”

  祁同伟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苏永,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同伟,出什么事了?”

  苏永一进门,就看到了病床上那两个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男人。

  苏永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当然知道月映湾的案子,更知道,祁同伟的女人,在那场枪击案中……

  他看着祁同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所以呢?”苏永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