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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赵立春。”

  祁同伟缓缓摇头,他的声音不大,却狠狠砸在高育良的心上。

  高育良猛地抬起头,“不是赵立春的人?”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谁会为了一个赵瑞龙,冒这么大的风险!”

  “是钟家。”

  祁同伟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

  这三个字,比刚才那通电话,比那份举报材料,更让高育良感到刺骨的寒冷。

  “不……不可能!”高育良想也不想,断然否定!

  “绝对不可能!钟家和赵家斗得你死我活,钟正国恨不得将赵立春碎尸万段!他怎么可能会出手,去救赵立春的儿子?!”

  这完全违背了**斗争的基本逻辑!

  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祁同伟没有与他争辩,只是用那双冷得吓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问出了一个又一个,直击要害的问题。

  “老师,我问您。”

  “电话里的人说,只要我同意交易,明天常委会,沙瑞金会保我,纪委的田国富,也会当场压下这件事。”

  “在汉东,除了钟正国,谁还能同时命令得了沙瑞金和田国富?”

  高育良脸色黑的不像话。

  这个名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明白了……

  他全都想明白了!

  “赵立春……投降了……”高育良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祁同伟缓缓点头,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真相。

  “没错。赵立春在京城,为了保住他那个宝贝儿子赵瑞龙不死,他向他的死对头,钟正国,低头了。”

  “而钟正国,也需要赵立春的投降,来为他彻底掌控汉东,扫清最后的障碍。”

  “这是一场交易。”

  “一场在京城顶层,两个**家族之间,肮脏的交易!”

  “赵立春用自己的**生命换了赵瑞龙一条狗命!”

  祁同伟的话,字字诛心!

  高育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交易……

  好一个交易!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个时候他们这些所谓的封疆大吏,省委副书记,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可以随时拿来交换,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

  赵立春投降,钟家上位。

  他这个身上贴着“赵家军”和“汉大帮”双重标签的省委副书记,就是第一个要被清洗的对象!

  他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自己可以撇清关系,可以凭借资历和能力,谋一个平稳落地的闲职。

  可现在,这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钟家和赵家达成了交易,意味着他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障碍!

  他和祁同伟,彻底成了孤军!

  成了这个新时代棋盘上,必须被拿掉的弃子!

  怪不得!

  怪不得对方会用祁同伟的作风问题来开刀!

  这不仅仅是要救赵瑞龙,这更是在向钟家,纳一份投名状!

  用祁同伟这个政法系统冉冉升起的新星,来祭旗!

  只要祁同伟倒了,他高育良,也就失去了最锋利的爪牙,离出局也就不远了!

  好狠的手段!

  好毒的计策!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高育良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而祁同伟,却在这种死寂中,缓缓站直了身体。

  “老师。”

  他开口,打破了沉寂。

  “明天上午的常委会,您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保我。”

  高育良猛地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他,“同伟!你……你什么意思?”

  “难道想答应他们的条件?!”

  “答应?”祁同伟冷笑一声,“他们以为,他们是下棋的人。”

  “他们以为,这盘棋,就这么定了。”

  “他们以为,给了我二选一,我就必须选一个?。”

  “我祁同伟,从山沟里一路杀出来,靠的不是谁的恩赐!”

  “他们想让我当棋子,用我兄弟的命,用我自己的良心,去换一条苟延残喘的活路?”

  他笑了。

  那笑容,森然,冰冷,充满了无尽的嘲弄和杀意。

  “我不喜欢当棋子。”

  “既然他们不想让我好好活着,那大家,就一起别活了!”

  高育良的心,猛地一跳!

  “同伟!你……你想干什么?!你千万别乱来!”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

  “乱来?”

  “老师,我只是想……掀了这张桌子而已。”

  “他们不是喜欢交易吗?那我就给他们,加点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高育良的声音都在发颤:“什……什么筹码?”

  祁同伟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我要送他们几颗蛋!”

  “给钟家一颗。”

  “也给赵家一颗!”

  说完,他不再看高育良那张惊骇欲绝的脸,径直拉开书房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同伟!祁同伟!”

  高育良追到门口,却只看到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决绝,而又孤冷。

  ……

  月映湾,十八号别墅。

  这里,曾是温馨的家,如今,祁瑶去了京城,高小凤住在公司。

  这时候,这里成了祁同伟的武器库。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枪油味。

  祁同伟一个人坐在桌前,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他面前,不再是文件和报告。

  而是一把被拆解开来的……大狙!

  88式狙击**。

  他的手指,正拿着一块白布,不急不缓地,擦拭着每一根冰冷的零件。

  枪管,瞄准镜,枪栓……

  每擦拭完一个部件,他就将其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整个房间,只有金属零件之间,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那声音,清脆,肃杀。

  在桌子的另一侧,台灯的光晕下,静静地躺着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赵瑞龙。

  照片上的他,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仿佛随时能从照片里跳出来,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娘。

  第二张,是侯亮平。

  永远一身正气,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信笑容。

  第三张,是陈岩石。

  那个他恨了一辈子的老东西,满脸的褶子,都写满了“正义”与“无私”。

  第四张,是田国富。

  省纪委书记,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

  第五张,是沙瑞金。

  汉东省新任的一把手,照片上的他,正在会议上讲话,神情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五个人,代表了他过去、现在,所有要面对的敌人和障碍。

  祁同伟的目光,在五张照片上一一扫过,没有任何停留。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个全家福照片。

  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旁边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孩子十多岁,穿着一身名牌,脸上是顶级权贵子弟的傲慢与轻浮。

  但他的眉眼之间,隐隐能看到几分钟正国的影子。

  照片的下方,用打印机打出了两个名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