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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汉东公安厅门口。

  “侯局长,真对不住啊,你的身份核实清楚了,但是放不放人,得上面说了算。”

  “既然你想见厅长,你就在这儿等吧,我还要去开会,就不陪你了。”

  说完,他一个眼神示意,下面的人心领神会,把侯亮平直接拷在门上。

  分局长回到公安局,就核实侯亮平身份,还真是反贪局长。

  但是厅长怎么可能不认识一个反贪局长。

  这明显就是这个不长眼东西触了厅长霉头。

  早早他就给程主任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交代,既然要等厅长,那就把他拷在门口等。

  ……

  侯亮平整整一夜没合眼。

  他身上那件精心熨烫过的白衬衫,已经皱得像一团咸菜。头发凌乱,眼眶通红,布满了血丝。

  他想不通。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个堂堂的省反贪局局长,竟然会被一群警察像抓捕罪犯一样,扔进这个又冷又硬的羁押室里。

  现在又被扣在公安厅的大门做迎宾员。

  这是奇耻大辱!

  门口不断进来人,他们都像看猴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侯亮平 。

  有的人认出侯亮平,也不敢说话,能把一个反贪局长拴在大门**看门狗的,估计只有祁同伟。

  公安厅的人都差不多进去了,这时一个与警察队伍格格不入的人出现在门口。

  走进来的人,是省检察院的检察长,季昌明。

  季昌明看到侯亮平这副狼狈的模样,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对着旁边看着侯亮平的辅警,厉声呵斥。

  辅警低着头,不敢说话。

  季昌明快步走到侯亮平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亮平,你太冲动了!”

  “你怎么能,在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就直接冲到别人家里去?”

  “还是一个正在办丧事的人家!”

  侯亮平的自尊心,让他根本听不进任何批评。

  “季检,我是在办案!祁同伟他……”

  “办什么案?”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祁同伟走了进来。

  他穿着那身笔挺的警服。

  他看都没看侯亮平,径直走到季昌明面前。

  “季检,你的人,我帮你管教了一晚上。”

  “现在,你可以把他带走了。”

  说完,他让辅警给侯亮平打开手铐。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季昌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祁厅长,亮平同志年轻,办案心切,方式方法上可能有些不妥。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你这样直接把他关起来,还把他拷在这里,不符合规定吧?”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不符合规定?”

  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侯亮平身上。

  “侯局长,我来给你普普法。”

  “第一,你没有搜查令,擅自闯入私人住宅,这是违法。”

  “第二,你不是公安机关,无权侦办刑事案件,更无权对普通公民进行讯问,这是越权。”

  “第三,你在治丧期间,对逝者家属进行言语侮辱和骚扰,严重扰乱社会治安,这是私闯民宅、寻衅滋事”

  他每说一条,侯亮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就凭这三条,别说关你一天,就是按规定,给你一个七天行政拘留,都绰绰有余。”

  祁同伟看着脸色涨红的侯亮平,话锋一转。

  “不过,看在高老师,也看在一所学校毕业的情分上,这件事,就算了。”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这个老学长?”

  谢谢他?

  侯亮平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就绷断了!

  让他跟祁同伟道谢?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祁同伟!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祁同伟眉毛一挑,“看来侯局长是不想领我这个情了?”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讲情面,只讲法律。”

  “程度!”

  程度跟李晓走了过来。

  “把侯亮平私闯民宅、涉嫌寻衅滋事,冲击私人住宅的案卷,给我做得扎实一点。”

  “该拘留,就拘留!”

  季昌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知道,祁同伟是说真的!

  这个疯子,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侯亮平要是真被行政拘留,那整个汉东检察院的脸,就都丢尽了!他这个检察长,也难辞其咎!

  他猛地抓住侯亮平的胳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亮平!道谢!”

  侯亮平浑身僵硬,死死地瞪着祁同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屈辱,愤怒,不甘……

  所有的情绪,像在他的胸中翻滚。

  祁同伟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漠然,像是在欣赏动物园里面的猴子。

  最终,侯亮平还是败下阵来。

  他知道,自己再犟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他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

  “……谢谢。”

  那声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

  祁同伟仿佛没听见,掏了掏耳朵。

  “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谢谢你!老学长。”

  侯亮平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他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身体因为极致的羞辱而微微颤抖。

  祁同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

  他拍了拍季昌明的肩膀,语重心长。

  “季检,你的这位反贪局长,有冲劲是好事,但是不懂法,不懂规矩,是要吃大亏的。”

  “以后,要多管教管教啊。”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门外,季昌明那辆黑色的专车,已经等了许久。

  侯亮平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内,一片死寂。

  季昌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侯亮平。

  那张一向挂着自信和精英式微笑的脸,此刻铁青一片,嘴唇紧紧地抿着,下颌线绷得像一块石头。

  屈辱,像烙铁一样,印在他的脸上。

  “季检!”

  终于,侯亮平开口了,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祁同伟他疯了!他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法外狂徒。”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把我像罪犯一样关起来?还把我拷在公安厅的大门口!”

  “这是对我们整个检察院系统的公然挑衅!这是在打您的脸!”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在密闭的车厢里,咆哮着,发泄着积攒了一夜的屈辱和愤怒。

  季昌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平静地发动了车子,奥迪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亮平,冷静一点。”

  季昌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冷静?”侯亮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您让我怎么冷静?我一个反贪局长,被他当成猴一样耍!现在整个汉东官场,都该知道我侯亮平被祁同伟拷在了公安厅门口当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