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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东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没想到,陆亦可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赵局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带人走了。”陆亦可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刚刚被押解出来的陈清泉。

  赵东来站在原地,看着陆亦可一行人押着陈清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安局大门,坐上了那辆黑色的专车。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嘲地笑了一下。

  碰了一鼻子灰。

  这个陆亦可,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浑身都是刺。

  不过,人送走了就好。这个烫手的山芋,总算是扔出去了。至于那顿饭,不急,来日方长。

  ……

  省委副书记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三声,沉稳有力。

  “进来。”

  门开了,祁同伟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走了进来。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前。

  “老师,丁义珍跳江的事,有结果了。”

  高育良抬起头,心中的烦躁被这个话题强行压了下去。

  丁义珍的死,是侯亮平的滑铁卢,却也是汉东官场的一场地动山摇的余震,他必须关注。

  “说。”

  “经过我们公安厅技术人员的排查,以及对当时所有在场人员的重新问询,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丁义珍,是被人耍了。”

  高育良的眉毛拧了起来。

  耍了?

  “什么意思?”

  “丁义珍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师您比我清楚。他贪财,更怕死。这种人,除非是到了真正的绝路,否则绝不可能选择**。”

  祁同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

  “他之所以会那么决绝地跳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给了他一个承诺。一个比待在监狱里,比接受审判,好上一万倍的承诺。”

  “有人告诉他,只要他在跨江大桥上跳下去,江面上就会有快艇接应他,送他偷渡出境,到一个没人能找到他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高育良端起茶杯,这一次,他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所以,那晚的车祸,堵路,都是计划好的?就是为了给丁义珍创造跳江的机会?”

  “对。”祁同伟点头,“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唯一没设计好的,是那艘根本不存在的快艇。”

  “丁义珍被骗了。他以为自己是跳向新生,实际上,是跳进了鬼门关。给他承诺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死无对证。

  这四个字,像冰块一样,砸在高育良的心头。

  “谁干的?”高育良的声音有些干涩。

  祁同伟看着自己的老师,吐出了三个字。

  “赵瑞龙。”

  果然是他。

  高育良心中并不意外,但当这个名字被确凿地说出来时,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官商勾结,而是草菅人命,是杀人灭口!

  “老师,您想过没有,赵瑞龙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同伟继续说道,“他完全可以用更隐蔽的手段,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侯亮平押送的路上,用这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动手?”

  高育良没有说话,他在等祁同伟的下文。

  “因为侯亮平背后,是钟家。而赵瑞龙背后,是赵立春书记。”

  “我感觉,赵家和钟家,现在是在抢一个位置。一个对他们两家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位置。汉东,只是他们角力的棋盘。侯亮平是一颗棋子,赵瑞龙也是一颗。”

  “丁义珍的死,就是赵瑞龙给钟家,给侯亮平的一个下马威。他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用这种方式,狠狠地打侯亮平的脸,告诉所有人,汉东,还是他赵家说了算。”

  祁同伟的这番分析,精准地切开了汉东官场那错综复杂的肌理,将最核心的矛盾血淋淋地暴露了出来。

  高育良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祁同伟说得对。

  “这正好是我们的机会。”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我们也可以趁着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从夹缝里,找到我们自己的生路。”

  “你的意思是?”

  “把赵瑞龙查清楚!把他杀人灭口的证据,牢牢地抓在手里!”祁同伟的拳头,在桌面上轻轻一顿。

  “侯亮平现在被停职,成了没牙的老虎。沙瑞金书记借来的这把刀,还没出鞘就断了,他现在比谁都急。我们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把赵瑞龙拿下,京城那边想要赵立春投名状的可不止有钟家。”

  “这,就是我们更进一步的阶梯!”

  高育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阶梯。

  多么**的词语。

  可是,这个阶梯,是用剧毒和火焰铸成的。

  查赵瑞龙?

  那等于就是和赵立春公开宣战!

  他高育良在汉东经营多年,最大的靠山是谁?是赵立春!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书记的位置,已经被沙瑞金抢了。

  如果想要退而求其次拿到**的位置,最后关头,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赵立春的推荐信!

  没有那封信,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资本,都会化为乌有。

  他争了一辈子,难道最后,只能落得个退居二线的下场?

  去人大或者政协,每天喝茶看报,等着退休?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如果不查赵瑞龙,就这么看着赵家和钟家斗法,等他们分出胜负,自己这个汉大帮的领袖,又算什么?

  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旁观者。

  一瞬间,高育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向前一步,是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退后一步,是温水煮蛙,生不如死。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这个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也总是给他带来惊吓的祁同伟。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他了。

  “同伟,”高育良的声音,疲惫而沙哑,“这件事,太大了。动了赵瑞龙,我们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