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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话里的潜台词却冰冷强硬:人,你纪委今天必须带走。否则,事情闹大了,第一个难堪的就是你田国富和沙瑞金。

  这口黑锅,你纪委不背也得背。

  高育良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的棋路。

  只要纪委把侯亮平控制起来,他就能顺势向沙瑞金发难。

  我用祁同伟的副**,换来你一个反贪局长。

  现在你的局长违规违纪,这个交易,是不是该重新评判一下?

  最差的结果,也能把侯亮平这根钉子彻底拔掉,让他滚出汉东!

  电话那头,田国富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高育良的阳谋,他看懂了。

  可看懂了,不代表他就要乖乖接招。

  如果他今天真的不声不响把侯亮平带走了,那他田国富成什么了?

  成了高育良手里的枪!成了汉大帮打向沙瑞金的第一颗子弹!

  他田国富要在汉东翻身,他首先要站稳自己的脚跟。

  “高书记,您的顾虑,我完全理解。”田国富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不过,我个人认为,既然事关沙书记的面子,我们就更应该尊重沙书记的意见。沙书记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下面的人就擅自对汉东干部采取强制措施,这恐怕……不妥当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还是应该先向沙书记汇报一声。只要沙书记,或者省委做出决定,我田国富二话不说,马上亲自带人去办!”

  他把省委两个字咬得很重。

  高育良脸上的笑意,第一次变淡了。他没想到,田国富居然敢跟他打太极。

  “国富同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把事情压下来,才是对领导最好的保护。等到舆论发酵,木已成舟,到时候谁都下不来台!”

  高育良的语气加重了,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高书记,我是在按原则办事。”田国富的态度也瞬间强硬起来,寸步不让,“对一名副厅级干部采取‘两规’措施,必须有省委的授权。这是纪律,也是程序。”

  “高书记,您是省委副书记,您当然可以代表省委。如果您现在能明确告诉我,这是省委的决定,我马上执行!”

  “你!”

  高育良被这句话顶得心头火起。

  他能代表省委吗?

  他能!

  但是如果以后有人拿这个说事,他也会被将一军。

  一场原本以为是碾压局的博弈,竟然在辩论的层面上,被他田国富扳了回来。

  高育良平生最自负的,就是他的理论水平和辩才。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好,那就先跟沙书记汇报。”高育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多说一个字都是自取其辱。

  “嘟……嘟……嘟……”

  而在另一头,田国富放下电话,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高育良的愤怒,他感受得清清楚楚。这次,算是把这位政法沙皇彻底得罪了。

  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翻到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汉东的水太深,已经不是他这个省纪委书记能兜得住的了。

  不过,兜不住,不代表不能往里面再扔几块石头。

  电话拨了出去,彩铃响了很久,久到田国富都以为对方不会接了,电话那头才终于被接通。

  “哪位?”

  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仅仅两个字,就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场。

  田国富瞬间切换了状态,刚才面对高育良时的那种强硬和算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恭敬和亲近。

  “老领导,我是汉东的田国富啊。”

  “哦,国富啊,”对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这么晚了,有事吗?”

  “老领导,有点突发情况,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田国富字斟句酌,“亮平……亮平在汉东这边,可能遇到点麻烦。”

  他没有直接说侯亮平被抓了现行,而是用了遇到点麻烦这种轻描淡写的说法,给侯亮平留足了面子。

  给侯亮平留面子就是给他岳父面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那混小子是不是又惹事了?”

  田国富深吸一口气,“老领导,您别急,事情还在可控范围。”

  “说起来,亮平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年轻人,有干劲,有冲劲。”

  “他那个出发点,是绝对好的,一心就想把汉东这潭水搅活,把那些藏在深处的**分子都给揪出来。这种精神,在我们现在的干部队伍里,太难得了!”

  “就是……唉,老领导,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电话那头的钟正国被勾起了兴趣:“有话就说,跟我还打什么哑谜。”

  “是。”田国富要的就是这句话。

  “我感觉,沙书记在汉东这边,工作开展得有点……束手束脚。”

  “您也知道,汉东是高育良他们汉大帮经营多年的地盘,势力盘根错节,关系网错综复杂。我瞅着,沙书记心里,似乎是有所顾忌,很多事情想推动,但又不敢放开手脚,生怕捅了马蜂窝,局面不好收拾。”

  这番话,阴险至极。

  他明面上是在为沙瑞金开脱,解释他为什么工作推不动,实际上却是在钟正国心里种下了一根刺:沙瑞金,这个你们钟家寄予厚望的破局者,能力不行,魄力不够,镇不住场子。

  他害怕高育良,不敢动汉大帮。

  你那个宝贝女婿侯亮平,跟着这么一个畏手畏脚的领导,能有什么前途?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田国富甚至能想象到,那位身居高位的老领导,此刻正眉头紧锁,眼神变得锐利。

  目的达到了。

  田国富知道,一口气不能吃成个胖子,点到为止即可,随即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