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映照着这片死者复生的地狱。

  宁梧站在原地,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

  他的表情很平静,心中却并非全无波澜。

  麻烦。

  这是他此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眼前这上百具被操控的尸体,实力参差不齐。

  弱小的腐沼蜥或许他吹口气就能解决,但其中不乏穿着精良铠甲、手持重型武器的猎人。

  他们生前必定是身经百战的强者,即便死后身体机能有所下降,被当成傀儡驱使,其战斗本能与坚固的装备依然存在。

  最棘手的是,这些东西不知疲倦,不畏死亡,因为它们早就死了。

  要将它们全部拆成零件,需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输。

  宁梧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拥有狗符咒,他就是永动机。

  他的体力、身体机能、恢复能力,是无限的。

  而牛符咒,则赋予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打一个,和打一万个,对他而言,区别只在于过程的长短,而非结果的成败。

  他不会被围殴致死,不会力竭而亡。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一件与这场战斗本身毫无关联的事情。

  今晚可能要夜不归宿了。

  算算时间,现在恐怕已经接近午夜,估计月亮已经出来了。

  要是打得太久,天亮了都回不去,宿舍的大门肯定锁了。

  到时候惊动了宿管阿姨,再把事情捅到学校那里,一顿思想教育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要写一份检讨。

  想到这个,宁梧就觉得有些头痛。

  比起被上百个行尸走肉围攻,他更不想写检讨。

  就在宁梧盘算着如何用最高效的方式结束这场闹剧时,周围的尸群却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一拥而上。

  它们只是静静地站着,用那空洞的眼眶注视着他。

  然后,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

  “咯咯咯......咯咯......”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在狭窄的通道中来回冲撞。

  宁梧皱起了眉头,他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

  “有完没完?”他不耐烦地喝道,“要打就打,别在那里装神弄鬼!”

  他的话音落下,那令人作呕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所有尸体做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动作。

  它们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

  它们原本拥挤的阵型,因为这一步后退,硬生生在宁梧面前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向更深处黑暗的道路。

  这是......邀请?

  宁梧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图。

  那个藏在幕后的操纵者,不想再用这些傀儡来试探了。

  他要与自己见面。

  宁梧的嘴角挑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呵......

  这么自信?

  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把我请进去?

  是觉得已经完全看穿了我的底细,能够稳稳地吃定我了?

  有意思。

  他没有半分犹豫,迈开脚步,朝着那条由尸体让出的道路走去。

  他倒想看看,这个躲在后面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举着火把,缓步前行。

  两侧的尸体一动不动,如同沉默的雕像,但宁梧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视线正跟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当他完全走进尸群的包围圈后,他身后的那些尸体缓缓挪动脚步,将他来时的路重新堵死。

  退路被切断了。

  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会面。

  通道的坡度在持续向下,脚下的石板路也愈发平整。

  走了约有三百步,前方的黑暗豁然开朗。

  他走出了狭窄的通道,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这个洞穴的规模超乎想象,穹顶高得望不见顶,四周的岩壁也远在火光的照明范围之外。

  而在洞穴的正中央,有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石台,打磨得非常光滑。

  奇特的是,在洞穴的顶部,有一个小小的孔洞,一束清冷的月光正好从那里穿透而下,精准地投射在圆台的中心,形成了一块明亮的圆形区域。

  这景象,真像是舞台上打了一道聚光灯。

  宁梧的目光扫过四周。

  在圆台的外围,站满了更多的观众。

  密密麻麻的尸体,人类的、魔物的,数量比通道里多出数倍,它们排列整齐,静立在黑暗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将中央的舞台包围。

  而在那圆台的两侧,两个熟悉的身影笔直地站立着。

  一左一右,一个惨白如玉,一个漆黑如墨。

  正是刚才被他亲手打碎的那一黑一白两个傀E儡。

  此刻,它们已经完好无损地恢复了原状,身上看不到任何裂痕。

  宁梧看着这番景象,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非但没有感到紧张,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压抑着怒火,却又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的笑。

  “我都走到这里了,还要藏头露尾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排场搞得挺大,就是主人不上台,不觉得很失礼吗?”

  他的话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

  舞台中央,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区域里,凭空出现了异动。

  无数道比蛛丝还要纤细的银色丝线,从上方无尽的黑暗中垂落而下,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光斑中迅速地交织、缠绕、凝聚。

  它们编织出骨骼,塑造出肌肉,覆盖上皮肤。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完整的人形,就在那片月光之中被创造了出来。

  那人影缓缓站定。

  他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长风衣,衣料能吸收光线,让他身体的轮廓在明暗交界处有些模糊。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与表情的纯白色面具,只留出两个深邃的孔洞。

  分不清男女,看不出年纪。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舞台的中央,站在那束聚光灯下,身上散发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与优雅。

  仿佛他不是一个藏匿于深渊的阴谋家,而是一个即将开始演奏的艺术家。

  紧接着,一个不男不女,不老不少,像是通过某种装置处理过,带着一种空灵而又不真实回响的声音传出。

  “欢迎来到,我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