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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宁。

  张宁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几页纸,推到了他的面前。

  赵启龙一把抓过,借着烛火,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变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李淳风与城中主簿、县丞等人,如何联手倒卖官粮,中饱私囊的每一笔账目,时间,地点,数目,一清二楚。

  有了这些东西,他完全可以把李淳风的那些党羽,一网打尽。

  “这些,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赵启龙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李淳风的书房密室,县尉府那把火,也是我放的。”

  张宁坦然地承认了。

  赵启龙猛地站起身,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帐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你以为,凭这些东西,就能让我放过你们这两个纵火的重犯吗?”

  “我没想让你放过我们。”

  张宁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杀意。

  “我只是想和赵都尉,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把整本账册都给你,帮你扳倒所有你想扳倒的人,让你坐上这清河县头把交椅,而你,只需要给我们准备一艘船,送我们安全离开。”

  张宁抬起眼,看着赵启龙,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笔买卖,对赵都尉来说,应该很划算。”

  赵启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容不迫,仿佛将一切都算计在内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对方给他画出的这张大饼,实在是太**了,**到他根本无法拒绝。

  “我凭什么相信你,剩下的账册在哪儿?”

  赵启龙坐了下来,他知道,从自己开口问这句话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账册,就在我这位同伴身上。”

  张宁指了指一直沉默不语的耶律倾颜。

  “只要我们的船一离岸,她自然会把东西,给你留在码头。”

  赵启龙的目光,落在了耶律倾颜身上,这个女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身上那股凌厉的气质,却让他不敢有丝毫小觑。

  “好,我答应你。”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四个字。

  “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李淳风,是不是你们杀的?”

  赵启龙死死地盯着张宁的眼睛。

  张宁笑了。

  “都尉大人,李淳风监守自盗,畏罪自焚,最后死于大火之中,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启龙看着张宁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后心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在给自己递上一份完美的投名状,一份足以让他青云直上的投名状,同时,也是一份能将他彻底拖下水的催命符。

  他接了,李淳风的死,就成了板上钉钉的“畏罪自焚”,所有的功劳,和所有的黑锅,都将由他赵启龙一人接下。

  “我明白了。”

  赵启龙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对着那份泼天的富贵,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城南渡口那边,我早就备下了一艘快船,船夫是我最信得过的心腹,你们现在就可以走。”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张宁。

  “凭此令牌,沿途关卡,无人敢拦。”

  “多谢赵都尉。”

  张宁接过了令牌,却没有立刻动身,反而将那几页账册,又推回到了赵启龙的面前。

  “这点定金,不成敬意,就当是我送给都尉大人的见面礼,至于剩下的,就看都尉大人的诚意了。”

  赵启龙看着那几页纸,眼神复杂,他知道,对方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放心,我赵启龙,一向说话算话。”

  他收起了那几页纸,亲自将两人送出了中军大帐。

  夜色深沉,两人在一名亲兵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地,再次来到了城南渡口。

  一艘挂着不起眼油布篷子的乌篷船,正静静地停靠在岸边,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船夫,正坐在船头,默默地抽着旱烟。

  “二位,请吧。”

  亲兵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退入了黑暗之中。

  张宁和耶律倾颜没有犹豫,一前一后地登上了小船。

  那船夫掐灭了烟袋,撑起长篙,小船便如一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漆黑的江面,向着下游驶去。

  耶律倾颜站在船尾回头望去,那座被火光映照得如同人间炼狱的清河县城,正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

  她拿出怀中那本滚烫的账册放在了船尾的甲板上,然后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一枚精致的玉佩,轻轻地压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进了船舱。

  张宁正坐在船舱里用一块麻布,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环首刀,那个装着军牌的木盒就放在他手边。

  “大仇得报,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耶律倾颜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仇,才报了刚刚开始。”

  张宁擦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李淳风,不过是那张烂到了根里的网上,一只最小的蜘蛛真正该死的是那些织网的人。”

  耶律倾颜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能让一个边城县尉,都甘心当一条狗的人会是何等通天的大人物。

  “你要去京城?”

  “那本账册最终会指引我去该去的地方。”

  张宁终于擦完了刀他将刀缓缓归鞘,抬起头,看着耶律倾颜。

  “你呢,镇南大将军的千金不打算回你的将军府,继续当你的笼中雀吗?”

  耶律倾颜被他这句话刺得心口一痛。

  她自小生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一举一动都被家族的荣辱所束缚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

  这一次的逃婚是她最大胆也是最无力的一次反抗。

  “京城,我暂时还不能回。”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我爹虽然手握兵权,但在朝中,却处处受到文官集团的掣肘,那本账册,如果就这么直接交上去,不仅扳不倒那些人,反而会给我爹,招来杀身之祸。”

  张宁看着她,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要去云州,找我舅舅,他是云州总督,为人刚正不阿,手下也有一支能与北蛮抗衡的精锐,只有联合他的力量,这本账册,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