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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韩信那封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蕴**无尽杀机的“请柬”,通过陈平那早已渗透进帝国每一个角落的秘密渠道,如同雪片般送往天下各地时。

  一场无声的、却又足以让整个大汉王朝都为之疯狂颤抖的巨大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

  淮阴,城郊。

  一座早已废弃的、不知属于哪位前朝贵族的巨大庄园之内,此刻却灯火通明,煞气冲天!

  数十名在整个大汉王朝都跺一跺脚,便能让一方郡县为之震动的军中悍将,此刻却都如同最恭顺的门生般,身着布衣,垂手而立。

  他们之中,有早已解甲归田,满脸风霜的关中老卒。也有正值壮年,身居高位,前途无量的汉军都尉。他们彼此之间大多素不相识,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但他们身上,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烙印。

  那是在他们的小腿上,统一镌刻着的一个极其隐秘的、代表着“虎卫军”的猛虎图腾。

  他们都曾是那个男人的亲兵。

  “……咳咳,李默?”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臂壮汉,看着不远处,那个同样一脸警惕的中年男人,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名叫李默的男人,闻言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总是充满了警惕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

  “……王……王屠夫?!”

  “哈哈哈!你小子还活着!”那独臂壮汉放声大笑!他上前一步,狠狠地给了李默一拳!“我他**还以为,你早就死在了垓下那场鬼仗里了!”

  “你这**的都没死,我怎么敢死?!”李默的眼眶瞬间红了。

  时隔十年,袍泽再会。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一个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用力的拥抱。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互辨认。

  “……你是,当年跟在元帅身边负责掌旗的‘赵三’?”

  “……你是,那个在彭城为元帅挡了三箭的‘陈疯子’?!”

  ……

  他们在等。

  等那个曾带领他们,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一条生路的军神!

  终于。

  庄园的大门,缓缓地被推开。

  韩信一身早已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银色战甲,手按佩剑,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同样一脸冰冷的陈平。

  韩信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眼前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都来了。”

  许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唰!!!”

  下一刻!

  在场所有的汉军将领,竟如同排练了千百遍般!

  同时单膝跪地!

  右手重重地捶打在自己的左胸之上!

  发出了一阵如同闷雷般的巨响!

  “末将!”

  “参见,元帅!!!”

  那声音汇成了一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铁血洪流!

  韩信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

  “今日,召诸君前来,非为谋反。”

  他看着那些,重新站起身,眼中却充满了疑惑的旧部。

  “只是,想问诸君一句。”

  “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是陛下的!是大汉的!”一名将领下意识地回答。

  “不。”韩信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指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天下……”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万载玄冰!

  “是我等,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袍泽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天下!”

  “是那早已长眠于垓下、彭城、乃至漳水之畔的,数百万大秦英魂的天下!”

  “如今,有人想让我们的兄弟死不瞑目。”

  “有人想将那用无数人的鲜血,所换来的和平重新拖入战火的深渊!”

  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锋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嗜血的光芒!

  “诸君!”

  “可愿随我再,战一次?!”

  长安,长乐宫。

  气氛冰冷得如同一座坟墓。

  吕雉静静地听完了,“暗影卫”,那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的汇报。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扇,冰冷的窗棂之前。

  她看着窗外,那早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的皇家园林。

  她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知道。

  那个真正能以一人之力颠覆整个帝国的“兵仙”。

  终究,还是回来了。

  ……

  当韩信那句“再战一次”,在淮阴那座戒备森严的庄园之内,如同惊雷般轰然炸响时。

  一场史无前例的、无声的“兵变”,便已拉开了序幕。

  然而,韩信并没有如任何人所料想的那般,立刻竖起反旗。

  他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关于“复仇”或“战争”的话。

  他只是解散了那足以让天下都为之震动的“酒宴”。

  然后,对那些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的旧部们,下达了一道让他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命令。

  “回去。”

  “……元帅?!”

  “回去。”韩信的声音冰冷,而又不容置疑,“回到你们自己的军营。继续做你们的将军,你们的都尉。”

  “……只需记住,你们是谁。”

  “也记住那些,早已长眠于地下的兄弟。”

  ……

  长安,未央宫。

  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汉高祖刘邦烦躁地在那空旷的书房之内,来回踱步

  他的面前,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所打造的巨大龙案之上,散落着数十卷由“暗影卫”从帝国各地加急送回来的绝密情报!

  每一卷情报之上,都记录着一个足以让他,这位开国帝王,都为之心惊肉跳的名字!

  “……北地郡,校尉李默,上报,伤复发,已回乡静养……”

  “……南郡,都尉王莽,上报老母病危,已星夜兼程,离营探亲……”

  “……关中,京畿大营副将陈武,于点将台之上,‘失足’坠落,摔断双腿,已被家人送回祖籍……”

  ……

  “祖籍,淮阴!”

  刘邦猛地抓起其中一卷竹简,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又是淮阴!全他**是淮阴!”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那张总是充满了豪爽笑意的脸上,此刻却只剩下一片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狰狞!

  “他想做什么?!”

  “韩信!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对着那同样一脸惨白的皇后吕雉,和那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的“暗影卫”统领,疯狂地嘶吼着!

  “……他没有起兵。没有集结。甚至连一句反叛的话都未曾说过!”

  “他只是请了几十个朕的将军,去他家喝了一顿酒!”

  “然后……”刘邦笑了。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朕的半壁江山,便瘫了。”

  是的瘫了。

  短短十日之内,帝国从北境长城,到南海之滨,数十座最重要的军事要塞,竟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瘫痪”!

  主将不是“旧伤复发”,就是“老母病危”。

  整个帝国的军事机器,竟因为一场小小的“酒宴”,而变得处处漏风,摇摇欲坠!

  “……陛下,”吕雉的声音,同样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杀了他。”她的眼中闪烁着最恶毒的杀机!

  “必须杀了他!派‘暗影卫’所有的人去!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刺杀于淮阴!”

  “蠢货!”

  刘邦猛地转过身,一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这个他曾一度无比宠幸,此刻却又无比憎恶的女人的脸上!

  “杀?!”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拿什么去杀?!”

  “你以为韩信是彭越,是英布那种有勇无谋的莽夫吗?!”

  “他是兵仙!是那个曾将四十万楚军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兵仙!”

  “如今,淮阴早已龙潭虎穴!你派‘暗影卫’去?那不是刺杀!那是送死!”

  “更何况!”刘邦看着她,那同样一脸不敢置信的脸,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那最让他,感到恐惧的现实!

  “……你,敢动韩信一根汗毛。信不信,明日那几十个还姓‘刘’的将军,就会立刻将他们的姓改成‘韩’!”

  “届时,不用等那彭城的‘鬼魂’出手。我大汉的江山,便会立刻四分五裂,天下再燃战火!”

  吕雉彻底呆住了。

  她那颗总是充满了阴谋与算计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她第一次发现。

  自己那引以为傲的权谋,在这种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绝对力量面前。

  是如此的可笑。

  也如此的无力。

  ……

  “……那……那该怎么办?”许久,她才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喃喃自语。

  刘邦没有回答。

  他只是失魂落魄地,跌坐回了那冰冷的龙椅之上。

  他怕了。

  他这位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开国帝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怕了。

  他不怕千军万马。

  他也不怕刀山火海。

  他怕的是这种未知。

  是这种明明知道敌人的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自己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的无力。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

  与此同时,彭城。

  密室之内,烛火依旧。

  陈寻与扶苏,正静坐于一局,早已下到了中盘的棋局两侧。

  陈平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对着陈寻,缓缓地躬身一揖。

  “……先生,”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淮阴的池塘里,鱼已经聚拢了。”

  “长安的渔夫,很焦虑。他不敢撒网。”

  陈寻,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拿起了一枚黑色的棋子,轻轻地落在了那早已被白子围得水泄不通的棋盘中心。

  “啪。”

  一声轻响。

  那本已是死局的黑子,竟在瞬间起死回生!

  反将那一大片看似强大的白子,给彻底吞噬!

  “……好棋。”

  陈寻看着那瞬间逆转的棋局,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那就让他们,再焦虑一会儿吧。”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恐惧,是一种会慢慢深入骨髓的慢性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