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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婉儿误打误撞听到这些“家常”的抱怨,他们恐怕还在别处兜圈子。

  镇国公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赵无咎带来了消息。

  兵部近期确实有一笔拨款,用来采购一批“特殊军用物资”,经手的人寥寥无几,且流程是“特事特办”,绕过了一些常规的核查。

  最终接收人标注的是京郊一处隶属于将作监的工坊。

  而那个工坊的负责人,恰好是崔家一位远房侄孙的门生。

  线索串联起来。

  “看来,他们并没有停下,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进行……”杜仁绍看着窗外,声音冰冷。

  “我们必须更快了。”李梵娘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拳头。

  “他们以为换个壳子,就能瞒天过海?”他声音低沉,带着火气,“用朝廷的银子,奶那些东西继续他们的勾当!真是好算计!”

  李梵娘看着那张密报,“这笔采购的审批流程看着合规,但选择的供应商、指定的工坊,都透着古怪。”

  “尤其是这个‘墨玉髓’,用量远超寻常兵器淬炼所需,而且在兵部历年档案中,从未有过这么大规模采购此物的记录。”

  她抬起头,与杜仁绍对视:“这绝对不是为了打造军械,更像是在为某种大规模杀伤性的东西做准备。”

  杜仁绍一拳砸在案上:“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直接动兵部和将作监的人,牵扯太大,还容易打草惊蛇。”

  “崔泓老狐狸肯定留了后手,我们得有确凿的证据,或者……换个方式。”

  李梵娘沉吟片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然他们从商业下手,那我们也从商业上入手。”

  “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赵无咎之前查到的,那几个与崔家外围产业有资金往来的商行吗?”李梵娘铺开一张名单。

  “隆昌号钱庄、四海船运、荣宝斋古玩…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产业,实则是他们洗钱和输送物资的产业。”

  “我们用不着直接触碰核心,先从这些外围开始清扫。”

  “用走私、偷漏税、违反朝廷专卖令等经济罪名查处,合情合理,既断了财路,又能逼他们自乱阵脚。”

  杜仁绍眼睛一亮:“好主意,这个调查都是由皇城司和户部一起进行的,阻力会小很多。”

  “赵无咎。”

  “卑职在!”

  “立刻整理隆昌号、四海船运、荣宝斋等十二家商行的罪证!”

  “明日一早,联合户部清吏司、京城府尹,以稽查漕运私货、核查税银作为理由,给我封了这些铺子!抓人!查账!”

  “记住,动作要快准狠!不给任何人反应和疏通的机会!”

  “是!”赵无咎迅速退出去安排。

  次日清晨,京城的气氛紧张起来。

  皇城司缇骑和户部差役直奔那几家商行。

  “奉旨查案!闲人回避!”

  “账册封存!所有人原地待命!”

  隆昌号钱庄内,掌柜刚打开大门,就被冲进来的官兵按倒在地,账房被控制,一箱箱账本、票据被贴上封条抬出。

  四海船运的码头上,正在装卸的货船被叫停,官兵上船搜查,从夹层中搜出大量未报税的南洋香料和严禁出海的生铁。

  荣宝斋内,几位正在“赏玩”古玩的官员被堵个正着,搜身的差役从他们身上或随从那里摸出了厚厚一叠银票和地契。

  行动不到半日,十二家背景深厚且平日没人敢碰的商行尽数被查封。

  主事人及一众伙计锒铛入狱,账册物证堆满了皇城司的案头。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官场和商圈,引起巨大震动。

  这些商行背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镇国公这回是明刀明枪地砍了崔家的钱袋子。

  崔府,花厅内。

  崔泓正在与几位门生品茗对弈,听到管家的话,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落下一子。

  “知道了。”他语气平淡,像是听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管家退下,一位门生忍不住低声道:“老师,杜仁绍此举太过猖狂!分明是冲着您来的!我们是否……”

  崔泓抬手打断他,微微一笑:“稽查不法行为,整顿商贾,是朝廷法律允许的,何来猖狂?既然有错,查了便查了。”

  他拈起一枚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意味深长:“棋要一步步下,慌什么。”

  “不过是丢了几处无关紧要的铺子,正好看看,对方下一步要往哪里走。”

  他语气依旧温和,但眼底却闪过冷光。

  杜仁绍,你终于忍不住了吗?

  然而,崔泓的镇定并不是能安抚住所有人的。

  那些与崔家利益捆绑、或依靠这些渠道牟利的势力开始慌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杜仁绍的强硬手段,让他们感受到了恐慌。

  一些人开始暗中活动,打探消息,甚至有人向杜仁绍递话求和。

  更有甚者,将怨气撒向了始作俑者——若非崔家行事不密,哪能引来这样的打击?

  崔家内部,一些远支子弟和依附的官员也开始人心浮动,私底下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

  皇城司大牢深处,灯火幽暗。

  赵无咎亲自审讯隆昌号的大掌柜。

  那掌柜起初还嘴硬,抬出背后的靠山,想要吓退赵无咎。

  赵无咎也不动怒,只是把一叠叠从他家里搜出来的、与账面不符的房契地契、以及他几个儿子在赌坊一掷千金的记录摆在他面前。

  “说说吧,这些远超你俸禄和分红数十倍的家产,是怎么来的?”

  “隆昌号每年孝敬上去的巨额分红,又流向了哪些府邸了?”

  赵无咎声音冰冷,“不说也没关系,你的几个合伙人,还有四海船运的东家,正在隔壁吃着茶点,想必很乐意替你说。”

  大掌柜汗如雨下,心理防线逐渐崩溃,断断续续地吐露了一些信息。

  如何利用钱庄洗白来源不明的巨额银两,如何通过虚假交易将资金转入几个特定的匿名账户,又如何利用船运夹带禁物……

  虽然不敢直接指认崔家,但提供的线索,已经足够赵无咎顺藤摸瓜了。

  与此同时,户部的人日夜不停地核算着查抄来的账册。

  一笔笔异常的资金被标注出来,最终指向了几个模糊的代称和几家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受控于同一幕后势力的空壳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