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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颅?”

  两仪殿内,皇帝半倚在龙榻上,额角青筋隐现,脸色灰败。

  他强忍着脑中的剧痛,声音嘶哑地问侍立在一旁的九皇子李睿。

  “李安人……当真给人开了颅?人还活了?”

  “回禀父皇,千真万确。”李睿躬身回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和笃定。

  “儿臣已派人多方查证。承恩侯老夫人当时已是危在旦夕,太医院束手无策。”

  “李安人当机立断行开颅之术,引出血水,方救回老夫人性命。”

  “如今老夫人虽虚弱,但已能言语进食,承恩侯感激涕零。此事已在勋贵中传为奇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只是……侯府随后便遭歹人投毒暗算,若非李安人机警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那投毒死士当场服毒自尽,线索中断,但手段极其酷烈,绝非寻常。”

  “哼!无法无天!”

  李晟猛地一拍扶手,牵动了头痛,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难看。

  “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京城、在勋贵府邸如此肆无忌惮!”

  剧烈的疼痛让他更加暴躁。

  “还有那个李安人……开颅之术……匪夷所思!她……她真能治朕这头风?”

  李晟的头痛宿疾由来已久,近来更是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痛楚越来越难以忍受。

  太医院用尽了办法,汤药、针灸、艾灸、甚至所谓的“仙丹”,都只能短暂缓解,无法根治。

  每一次发作都让他心力交瘁,脾气也越发暴戾。

  承恩侯老夫人被救活的消息,让他枯死的心升起了一丝希望。

  李睿察言观色,知道火候已到。

  “父皇,李安人医术通神,人所共睹。她既能开颅救命,或许对父皇的沉疴亦有奇法。”“她之前给您看过病,您也了解一二。”

  “承恩侯与淑妃娘娘亦极力举荐。父皇乃万乘之躯,龙体安康关乎社稷,何不宣召李安人入宫,亲自诊视一番?”

  “若她真有良策,乃父皇之福,天下之幸;若其徒有虚名,再行处置不迟。”

  李晟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沉吟良久。

  头痛的折磨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一线希望都变得无比**。

  最终,对摆脱痛苦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疑虑。

  “传……传朕口谕,宣……宣那个李安人,即刻入宫觐见!”

  “儿臣遵旨!”李睿心中一定,立刻躬身领命,眼中闪过精光。

  口谕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李宅。

  “圣上宣召,即刻入宫?”

  李梵娘接到旨意时,正在教春儿辨识药材。

  她心中早有准备,但接到旨意,还是感到一阵压力。

  “是,夫人,宫里的内侍就在前厅候着呢。”张贵一脸紧张。

  杜仁绍闻讯立刻赶来,他刚在城外军营处理完军务。

  “我陪你入宫。”

  “不必。”李梵娘摇头,迅速而冷静地整理着思绪和药箱。

  “圣上只宣召我一人,你贸然跟随反而引人猜忌。”

  “放心,九殿下在宫中,承恩侯府也站在我们这边。你留在外面,稳住局面,接应更重要。”

  她将昨晚分析“迷心草”的记录和残留粉末样本小心地放进药箱夹层,这是重要物证。

  她又蹲下身,抱了抱有些不安的春儿。

  “春儿乖,娘要去一个地方给一位很重要的老人家看病,很快就回来。”

  “你在家听张大**话,帮娘照顾好这些药草好不好?”

  春儿懂事地点点头,紧紧抓着李梵**衣袖。

  “娘…小心…春儿…等娘。”

  “好,娘一定小心。”

  李梵娘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站起身,眼里一片清明。

  她换好衣服,提上药箱,在杜仁绍的注视下,跟着内侍走出了家门。

  马车一路疾驰,驶向紫宸宫。

  抵达宫门外,马车停下。

  李梵娘在内侍的引领下下车。

  门前空旷寂寥,只有两队盔甲鲜明、手持长戟的禁军士兵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门口。

  内侍上前出示腰牌,与守门将领交涉。

  李梵娘站在宫门的阴影下,抬头仰望那高不可攀的城楼。

  她知道,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数匹快马冲向宫门,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绯红官袍、面容阴鸷的老者。

  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官服的随从,个个脸色不善。

  守门将领显然认得来人,上前行礼:“杨院正!”

  来人正是太医院院正,杨清源!

  他勒住马,看向李梵娘。眼里满是敌意、忌惮和审视。

  “李安人?”杨清源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冰冷而带着压迫感,“好大的阵仗,竟劳动圣上亲召入宫?不知安人此来,所为何事?”他明知故问,语气中充满了质疑和不屑。

  李梵娘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杨院正。奉圣上口谕,入宫为陛下请脉。”

  “哦?为陛下请脉?”

  杨清源冷笑一声,翻身下马,走到李梵娘面前,扫过她手中的药箱。

  “陛下龙体,自有我太医院尽心侍奉。李安人虽有些许薄名,但毕竟年轻,又非科班出身,更擅那等惊世骇俗的手段。”

  “陛下乃万金之躯,头痛之疾更是复杂精微,牵动龙气,岂同于寻常开膛破肚?”

  “安人贸然应召,若稍有差池,这后果,恐怕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安人能承担得起的!”

  守门的禁军士兵眼观鼻鼻观心,内侍更是大气不敢出。

  李梵娘迎着杨清源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

  “杨院正此言差矣。”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门前。

  “医者之道,在于济世救人,解除病痛。”

  “无论内科外科,皆是手段,目的皆为患者安康。太医院诸位大人医术精湛,李梵娘素来敬重。”

  “然陛下头痛沉疴,久治不愈,圣心忧劳,万民亦为之悬心。”

  “圣上宣召,是忧心龙体,亦是给天下医者一个机会。”

  “梵娘虽年轻,亦知‘为医者,当精勤不倦,博极医源’之训。”

  “此来,只为尽医者本分,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至于后果……”

  李梵**声音陡然转冷。

  “若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明知圣上受病痛煎熬而束手无策,才是真正的后果难料!”“杨院正身为太医院之首,当以陛下龙体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而非在此门户之见,阻挠圣意!”

  “若因李梵娘之故,能寻得一丝缓解圣上疾苦之机,纵有万般责难,我李梵娘一力承担便是!”

  字字铿锵,句句在理。

  既表明了立场和决心,又暗讽了太医院的“无能”和“固步自封”,更将对方扣下来的“大帽子”巧妙地顶了回去。

  杨清源被噎得脸色铁青。

  “你……你巧言令色!强词夺理!”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