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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园瓜棚下。

  林川仍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竹椅上,手里捏着一串刚从懒人灶上取下的灵鱼干。

  他咬了一口,满嘴酥香,连骨头都化作了灵力细流滑入经脉。

  灶王爷的虚影蹲在一旁的小石墩上,眯眼点评:

  “火候八分熟,撒料时机精准,梦境调味自动匹配了‘想偷懒又怕被骂’的心理波动。

  完美,本灶给九分,扣一分因为你吃相太懒。”

  话音未落,远处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草叶翻飞,李元通一头冲进瓜棚,额上沁汗,胸膛起伏:

  “师兄!师兄你在就好!”

  林川眼皮都没抬:“又被人追债灵石了?上次借你买‘聚气香瓜’的钱,还没还吧?”

  “不是不是!”

  李元通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

  “外门推我参加大比!‘丹器双修组’!可......可我哪会炼丹啊?

  我所有丹方,全是抄你药园墙角那几张被风吹烂的草纸!你得救我!不然我上去就是当众出丑,直接被踢出宗门!”

  林川终于慢悠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炖进锅里的鸡。

  “所以你是来要‘真东西’的?”

  他慢吞吞地坐直了些,从懒人灶底下抽出一张泛黄草纸,随手一抛,正拍在李元通脸上。

  纸上墨迹歪斜,写着《偷懒丹道十二诀》。

  第一诀:炼丹如睡觉,越困越有效。

  第二诀:控火要走神,分心才通灵。

  第三诀:成丹那一刻,最好打呼噜。

  李元通瞪大眼,抖着手念完,一脸懵:

  “这......这是丹道心法?还是......搞笑话本?”

  林川抓起最后一块鱼干,咔嚓咬碎:

  “这可是我用三年偷懒经验,凝成的至高真理。你以为我为什么从不炼丹却天天有丹药送人?因为我的丹炉,比我更懂偷懒。”

  他指了指脚下那口幽光流转的懒人灶:

  “它会自己控火、自己投料、自己封丹。而我,只需要躺在旁边,表现出‘我很忙’的样子。”

  李元通将信将疑地收起草纸,还欲再问,忽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药园小径传来。

  丹心子到了。

  他一身素白丹袍,袖口绣着药纹,手持一卷金边文书,神情肃然,却难掩眼中热切。

  “林川。”他直呼其名,不带称呼,仿佛已将对方视作同辈。

  “灵膳组参赛文书已定,宗门特许,可携助手二人,现场炼制不限品类,胜负由长老团与百名弟子共评。”

  他顿了顿,将文书轻轻放在竹桌上,“我来,是请你出山。”

  林川啃完最后一口鱼干,随手把签子一扔,打了个哈欠:“不去,太累。”

  丹心子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物:

  一尊巴掌大小的青铜炖锅模型,通体刻满龙鳞纹路,锅盖上盘着一条迷你真龙虚影,隐隐有龙吟之声自其中渗出。

  “千年龙髓炖锅仿品。”

  他低声道:

  “据古籍记载,此锅若得,可引天地龙气入灶,使‘凡火’升‘天工火’。你的懒人灶,或将晋升‘道蕴级灵灶’,所出灵膳,可蕴一丝道韵。”

  林川的手指,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他盯着那小锅,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锐光,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又懒散地摆手:“那你替我去。”

  “规则限定。”丹心子苦笑,“必须本人亲临现场,亲手烹饪,且不得使用成品丹药替代。”

  林川仰头,望着漫天星斗,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肩负了整个宗门的重担。

  “唉......为了口锅,只能辛苦躺一躺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药园另一侧传来。

  柳清浅悄然走来,月白衣裙如雾,眉目清冷,手中提着一盏莲纹小灯。

  她停在三步之外,声音轻如风拂竹叶:

  “你要参赛,周明远已在丹心堂放话,大比之日,他要当众揭穿你‘锅巴造假’之罪,说你所谓‘九转还魂丹’,不过是饭锅里刮下来的焦炭。”

  空气一静。

  李元通倒吸一口凉气,丹心子眉头微皱,灶王爷的虚影都收起了嬉笑。

  林川却咧嘴一笑,笑得像个刚偷了鸡的狐狸。

  “造假?”

  他反问,语气里满是荒谬:

  “我那可是正经懒人工艺,九转还魂草配三百年陈灶灰,文火慢焙七日,再以梦境调味激发药性,你说是锅巴,那是你不懂艺术。”

  说着,他指尖在地面一划,洞府入口无声开启,一股难以言喻的醇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取出一坛青釉陶坛,坛口封着赤色符纸,上书“懒人泡菜·三年陈酿”。

  “送你。”他将坛子塞进李元通怀里,“大比那天,谁逼你,你就当众开坛,就说这是你闭关三年,耗尽心血炼出的秘酿。”

  李元通双手捧坛,只觉灵力如潮,坛身微震,仿佛里面有活物在呼吸。

  “这......这是......?”

  “九转还魂草腌的。”林川耸肩,“反正我洞府里多的是,懒得吃,送你涨点底气。”

  柳清浅凝视着他,眸光微闪,似有千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夜风再起,吹动瓜棚上的藤蔓,沙沙作响。

  林川重新躺回竹椅,翘起二郎腿,望着星空,喃喃道:

  “大比啊......又要热闹了。”

  而在宗门深处,公告碑前人头攒动,报名玉简前,执事弟子正高声唱名:

  “外门,丹器双修组,李元通、林川、柳清浅,报名。”

  高台上的执事弟子接过玉简,目光一扫,猛然顿住。

  “林......林川?”他瞪大双眼,以为自己眼花,又低头确认了一遍,“炼气二层,药园杂役林川?他也参赛!”

  这一声惊呼,如同惊雷炸开在人群上空。

  四周瞬间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议论声。

  “哪个林川?就是那个天天躺在瓜棚底下睡觉的懒人?”

  “他连丹炉都没碰过吧?听说上次宗门考核,他直接在炼丹房里打起了呼噜!”

  “哈哈,这不是闹笑话吗?大比是登天之路的起点,不是收容所!”

  丹心堂的方向,几名弟子闻讯赶来,个个面色讥诮。

  一人冷笑出声:“好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等他上台,锅巴一端出来,我看他还怎么装神弄鬼!”

  内门高台上,几位天骄正负手而立,俯瞰全场。

  其中一名金丹初期的青年嗤笑一声:

  “炼气二层也敢报名?莫非是想用‘睡功’震退对手?可笑至极。”

  质疑、嘲讽、不屑如潮水般涌起,仿佛林川的名字成了一道荒诞的符咒,撕裂了这场庄严选拔的表象。

  然而,丹心子却立于人群之外,一袭素袍迎风轻扬。

  他抚须而立,嘴角含笑,眼中竟有几分敬意与期待。

  他低声自语:“世人只知争先,却不知‘懒’到极致,方为大道。”

  此时,药园深处,林川依旧仰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竹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边渐隐的星辰。

  灶王爷从懒人灶中探出半个虚影,神情罕见地肃然:“主人,第七碑......要立了。”

  林川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懒洋洋道:“等大比结束再说。现在立,太早了,不够响。”

  话音落下,天地似有微震。

  远处,李元通正蹲在药园角落,面前摆着一尊破旧丹炉,嘴里念念有词:

  “炼丹如睡觉,越困越有效......”

  说着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哈欠,火焰却在瞬间稳定下来,隐隐泛出一丝金纹。

  柳清浅的闺房中,烛火摇曳。

  她坐在案前,指尖轻点《食疗本草》的某一页,唇角微动,低声默念:

  “我也想学做饭......”

  声音轻得像一片叶落水面,却藏着难以言喻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