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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政王的目光,依旧万分不舍地看着那马儿。

  这匹马叫宛儿,性格极为温顺,又耐得住苦痛饥饿,他养它三十年了。

  可惜,最终还是被他舍弃在异国。

  “哥,我送它回南朝?”陆招娣不忍地开口。

  摄政王这才张了嘴,深深吸一口气,鼻子有点堵:“不用了,它也挺喜欢大周的,以后我常来看它就是。”

  他手里还握着宛儿没吃完的糖块。

  他在黑暗的暮色里立着许久,抬手,将剩下的那方糖块塞进自己嘴里。

  甜的发苦。

  石方和其他将士安顿晋王的时候,都忍不住擦了几次眼泪。

  终于等到有人疾驰而来。

  是晋王妃!

  晋王妃跳下马,从地上抱起晋王,将晋王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朝摄政王郑重点头。

  “大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摄政王尽管吩咐就是。牧家军那边,我也定会全力相护!”

  摄政王无声点头。

  陆招娣此时才知,原来摄政王救晋王,到底还是为了她。

  她感动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摄政王声音低沉:“以后不要胡闹,你喜欢什么人,我不会阻拦。”

  说的是她半路上企图逃跑的事情。

  陆招娣低头,真诚认错:“好,以后都听你的。”

  摄政王最后看一眼河边新堆的矮矮坟冢,记住位子,这才下令,启程。

  隔天,陆招娣得知,谢承安绑了五皇子!

  “安叔没事!”陆招娣心头一轻。

  “他身边那个白头发的东西相当厉害。”摄政王将信递给陆招娣。

  是谢承安亲笔写的信。

  原来他根本没落水。

  在桥崩塌的瞬间,天姬就已经在悬崖上找到落脚点,带着他靠在悬崖绝壁间。

  但往上爬的路程有点困难,而且谢承安身上没带干粮,被饿得不轻。

  陆招娣看着一封信,后半截都是在说他是怎么忍过饥饿的。

  摄政王十分清楚,这封信,谢承安是写给陆招娣的。

  谢承安怕陆招娣担心他。

  真是做长辈的心,说事情避重就轻,就怕陆招娣伤心。

  只不过,被这般爱惜的姑娘,以后到底是要为牧怀风牵肠挂肚了。

  摄政王本就情绪低落,再想到这件事情,心底不由得有些烦躁。

  石方来报说,晋王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带兵杀退围在礼亲王府外的御林军。

  “那瘸子没事?”

  石方摇头:“没事。礼亲王从正阳山发兵五千,大周皇帝那边不敢再为难周错。”

  摄政王不关心大周的皇权更替之事。

  石方又说道:“疆北关外的牧家军昨天抢回仓库,而且仓库里,粮草军备齐全。”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陆招娣身上。

  听说有一种驱使鬼物搬东西的术法,难道陆招娣通鬼神之术?

  谢承安是巫族的皇族外戚,又帮巫族复国,还进过巫族国库,若是得一点秘术之类的东西,倒也说得过去。

  石方心中这么想着,没有问出口。

  而且不止是石方这么想,南朝知道谢承安去过巫族的人,都这么猜想。

  经年之后,陆招娣才知道,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一笑。

  眼下摄政王不问,没人会、也没人敢去问。

  再过一天,就要出大周。

  陆招娣的心,如同被千万刀剑砍不断的丝线绑缚,被牵拉,惦念疆北的战况。

  “那小子已经夺下仓库,晋王又已经回京,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粮草供得上,谢承安迟早把疆北边关六镇磨下来,你不必如此担忧。”

  “可是晋王……”陆招娣担心。

  晋王与五皇子之间,也有一场恶斗。

  结局未定之前,她如何安心。

  摄政王倒没有把五皇子放在眼里。

  “五皇子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想要的太多。”他忽地轻笑,“上次我伤了他,这次我就在大周境内,只有最后一天了,你猜他会不会追上来?”

  陆招娣愕然:“他不是还在九斗河边?”

  “那可不一定。”

  摄政王看着江南青葱远山。

  提起一件事情:“听谢承安之前提起过,说你在徽县建了个校舍,防御极佳,是南洋的制式,带我去看看?”

  陆招娣自然是说好:“我与瑾哥说一声。”

  “不用,淮阳那边海盗得知疆北打仗,气焰十分猖獗,牧怀瑾去淮阳坐镇后方了。”

  陆招娣这才知道,海龙那边也打起来了。

  她赶紧查看淮阳的仓库,发现只有一小部分粮食。

  陆招娣赶紧调配过去。

  只是她只能尽力保证粮草、药材、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至于武器,她是无法办到的。

  她写信给晋王妃,希望她能有办法解决。

  摄政王对大周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帮助。

  说到底,各为其主,他不可能帮邻国。对于他来说,大周越乱,对南朝越有利。

  例如淮阳。

  如果不是淮阳在大周腹地,他或许会趁着海盗猖獗的此时,直接挥兵北上。

  对于他来说,拿下一个小小淮阳,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淮阳在大周腹地,如果真的挥兵,那就是跟大周彻底开战。

  新帝现在还没有坐稳龙椅,不能轻易开战。

  好在刘家港谈下来的通商事宜,非常合理。

  不愧是两个生意人去谈,的确很好。

  想到这里,摄政王眉头才轻轻舒展。

  午后,一行人到正对着校舍的山头。

  摄政王远远地看着校舍,刚盖了两层。

  “看样子,以后和大周打仗,不能从徽县进攻。”

  陆招娣惊讶地仰头:“啊?”

  摄政王将她的头按回去。

  “如果晋王落败,我南朝不发兵,五皇子也会挑起事端。”

  这说的倒是实话。

  正说着,就听见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

  摄政王:“果然来了,看样子五皇子的气量就这么大点了。”

  为报肩头那一枪之仇,还特地分兵出来。

  “上次五皇子分兵对付牧怀风,被打得落花流水。怎么这次还没吸取教训?”

  五皇子不可能赢得过晋王。

  摄政王让陆招娣抓紧马鞍:“闭上眼睛。”

  陆招娣听话地闭上眼睛。

  只是她闭上眼睛,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兵器箭矢破风的呼啸声音。

  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忽地,战马腾跃,陆招娣手滑,没握住,身体瞬间滑出去。

  她睁开眼睛的瞬间,一把雪亮的刀刃赫然横扫而来。

  陆招娣吓得往后靠去,撞上摄政王结实的胸膛。

  一只大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平稳:“闭眼。”

  和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兵器在耳边碰撞上的声音。

  随后一声极为凄惨的呼痛声,伴随肉体重重摔落地面的声音想起。

  等耳边惨叫的声音渐渐停歇,陆招娣才听见摄政王的声音:“可以睁开眼了。”

  陆招娣睁开眼,见摄政王正含笑夸赞她:“不错,不像清河,一见这些,尖叫声能把敌人都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