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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映照下,陆卓从怀中摸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啪的一声在地上展开。

  那是一份粗糙的舆图。

  田行等人,连同赵文涛和马佑安,立刻围拢过来。

  篝火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跃。

  陆卓的手指沾了点地上的灰,在舆图上重重点下。

  “我们现在在这里,往北,再走上一天。然后折向南,走这条小路,绕开所有卫所和县城,用最快的速度,进入蕲州地界。”

  赵文涛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

  “这路子险,但确实最隐蔽。只要不惊动沿途的官军,暴露的风险最低。公子英明。”

  这番肯定,也让刚刚归顺的田行等人心里稍安。

  陆卓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其他人。

  “你们呢?有别的想法?”

  “公子,”马佑安的脸上浮现出浓重的忧色,“蕲州……那地方,去不得啊!”

  他见陆卓看来,急忙解释,“蕲州本就是我大姚边陲,穷山恶水,土地贫瘠,民不聊生。如今这世道,朝廷早就管不到那儿了,官府形同虚设。那里……那里是豪强、土匪、流寇的天下!咱们这点人马一头扎进去,只怕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那是自寻死路。

  经他这么一说,田行手下那帮刚刚才找到主心骨的兵卒,脸上又泛起了不安与骚动。

  陆卓听完,嘴角反而勾起森然的笑意。

  “乱点好!”

  他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议论都噎在了喉咙里。

  “乱点才好!”陆卓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光芒,“你们动脑子想想,这天下,现在哪里最安全?”

  他环视众人,“是富庶的州县?还是朝廷重兵把守的关隘?屁!那些地方,才是各路叛军死盯着的肥肉!咱们这点人,过去够给谁塞牙缝的?”

  他伸出手指,在舆图上那片代表蕲州的区域上重重画了个圈。

  “恰恰是这种三不管的混乱地带,这种官府是废物、豪强遍地走的地方,才是我们的活路!我们混进去,谁会在意多了一小撮亡命徒?在这里,拳头大就是道理,抢来的就是自己的!这不比给朝廷当狗,最后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强?”

  一番话,如同一盆烈酒,兜头浇在众人心上。

  那些士兵眼中的恐惧,竟慢慢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所取代。

  是啊,烂命一条,在哪不是赌?

  跟着这位爷,至少能吃肉,能杀人,总好过窝窝囊囊地饿死!

  陆卓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就这么定了!去蕲州!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是!”

  这一次,众人的应和声中,明显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斗志与狠厉。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熄灭篝火,收拾起为数不多的行囊。

  一刻钟后,队伍借着朦胧的月色,踏上了北行的道路。

  刚走出不到一里地,走在最前面的陆卓忽然一拍脑门,停下了脚步。

  “他**,光顾着说话,钱袋子落在营地那棵歪脖子树下了。”

  他转过身,对众人摆了摆手,“你们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赵文涛刚想开口说派人同去,却被陆卓一个眼神制止了。

  目送着陆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赵文涛若有所思。

  钱袋子?

  **的钱袋子。

  陆卓心中冷笑。

  真正的宝贝,是那一百多条李家军死鬼身上扒下来的兵器铠甲,还有他们驮马上那点可怜的口粮。

  这些东西,之前当着田行等人的面不好处理,现在正好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收入系统空间。

  蚊子再小也是肉,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世道,任何一点物资,都是活下去的资本。

  他很快回到那片弥漫着血腥味的土坡,熟练地将所有有价值的战利品尽数捡起,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几个起落便追上了大部队。

  队伍一路向北,沿途所见,皆是末世景象。

  曾经的良田化为焦土,村庄十室九空,偶尔能看见几个骨瘦如柴的流民,像孤魂野鬼般在荒野上游荡。

  他们看到陆卓这队人马,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远远地就躲开了。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看到了一处村落的轮廓。

  然而,走近了才发现,这村子同样破败不堪。

  大部分房屋都已坍塌,泥墙上布满裂纹,整个村子死寂得听不到一声犬吠鸡鸣。

  就在众人以为这又是一座死村时,赵文涛眼尖,指着村子深处。

  “公子,那里有火光。”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村子中央一座勉强还立着的破庙里,隐约有昏黄的火光透出。

  “走,过去看看。”

  陆卓一挥手,决定今夜就在此地歇脚。

  顺便,还能从活人嘴里问问这附近的情况。

  众人打起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小心翼翼地走进破庙。

  庙门早已不知所踪,一股霉味、汗臭与柴火烟气混合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庙内,一堆篝火烧得并不旺,火光下,二十多个村民蜷缩在角落里,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他们看陆卓等人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戒备。

  陆卓一行人的突然闯入,让这小小的破庙瞬间鸦雀无声。

  村民们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将孩子和女人护在身后。

  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根木棍的老头,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路过的。”

  陆卓的声音很平淡,他环视一圈,“天黑了,找个地方歇脚。”

  他话音刚落,村民中立刻有人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这里不留外人!你们快走!快走!”

  “是啊!村里没粮了,什么都没有!你们去别处吧!”

  人群骚动起来,敌意越来越浓。

  陆卓眉头一皱,还没发作,牛娃已经会意。

  他从背上解下一个布袋,咚的一声扔在地上,布袋口散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粗米。

  “俺们陆爷说了,不白住。这些米,算借宿的钱。”

  那袋米,少说也有二十斤。

  村民们的眼睛瞬间直了,死死地盯着那袋米。

  那浓烈的敌意,被这袋米瞬间冲淡了大半。

  气氛缓和下来,那老头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没再说什么。

  马佑安和另钱万千见状,立刻找来破庙里的瓦罐,淘米烧水,开始给村民们煮粥。

  随着热气升腾,米粥的香气渐渐在破庙中弥散开来,那是一种能让饿疯了的人瞬间红了眼的味道。

  一碗碗热粥分发下去,村民们狼吞虎咽,连滚烫都顾不上了。

  那看向陆卓等人的眼神,也终于从戒备,变成了复杂的感激。

  陆卓等村民们吃得差不多了,才走到那老头身边,递过去一块烤马肉干。

  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陆卓蹲下身,看着他。

  “老伯,能问问吗?这村子,怎么搞成了这副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