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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理,陆卓懂。

  冯远道现在还不能死。

  穿州城内有头有脸的豪绅就这么几家,张家刚倒,冯家要是再被灭门,城中人心必然大乱,给守城平添无数变数。

  但不能白白受了这鸟气。

  念头电转,陆卓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亲热地揽住冯四的肩膀。

  “哎呀!冯四哥,你瞧瞧你,这话说的!孟大人真是多虑了!”

  陆卓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酒后的豪迈。

  “我跟冯家能有什么过节?我敬重还来不及呢!刚才不过是跟牛娃喝了点酒,准备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罢了。”

  冯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愣一愣的,脊背上的寒毛却一根根倒竖起来。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卓揽着自己的那只手,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暗红色血迹。

  冯四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是,陆校尉说的是。那……话已带到,小的……小的就先告辞了……”

  “哎,别急着走啊!”陆卓的手臂如同铁箍般将他牢牢锁住,“来都来了,这么见外干什么?正好,酒喝多了,尿急。牛娃,你也来!咱们哥仨,一起去墙根底下方便方便!”

  说着,也不管冯四如何挣扎,陆卓半拖半拽地就将他往院子角落的墙根拖去。

  牛娃心领神会,嘿嘿一笑,紧随其后,顺手堵住了冯四另一边的退路。

  “陆……陆校尉,这……这不合适吧……小的真不急……”

  冯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两条腿肚子都在打转。

  这架势,哪是去撒尿,分明是拉去墙角活埋!

  “怎么不合适?”陆卓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兄弟嘛,就得一起撒尿,感情才深!来,冯四哥,你先请!”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冯四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外跑。

  “不用了!陆校尉,我先走了……”

  “回来!”

  陆卓一声低喝,冯四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下一秒,陆卓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背后给了冯四一个熊抱,哈哈大笑。

  “你看你,还害羞了!牛娃,帮冯四哥一把!”

  牛娃早就憋着坏笑,得了命令,眼中精光一闪。

  他一个饿虎扑食,双手抓住冯四那条肥大的棉裤裤腰,气沉丹田,猛地向两边发力!

  一声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响彻夜空。

  质量本就不怎么样的棉裤应声而裂,如同被炮弹炸开的麻袋,瞬间碎成了几片破布,飘飘扬悠悠地落在地上。

  冷冽的月光下,冯四两条白花花的、带着腿毛的长腿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冯四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下半身凉飕飕的。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划破了小院的宁静。

  “啊——!”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刺史大人的命令,光着两条腿,头也不回地冲出院门。

  “哈……哈哈哈哈!”

  牛娃叉着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卓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的郁结之气随着冯四的惨叫声烟消云散。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屋。

  “**,晦气。不去了,睡觉!”

  十日,弹指一挥间。

  川洲城,已然成了一座死城。

  这十天里,城外的叛军如同潮水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箭雨如蝗,投石如雨,喊杀声从清晨响到日暮,又从日暮持续到黎明。

  守城的将士们用血肉筑成了最坚固的防线。

  滚木擂石用完了,孟怀安便下令拆了城中无人居住的空房,砖石梁木尽数搬上城头。

  最凶险的一次,是号称叛军第一悍将的刑天王亲自督战,麾下精锐一度攻破了南门城防,半个身子都探上了城头。

  若非田行带着亲卫营以命相搏,硬生生用长矛将人捅了下去,川洲城怕是早已易主。

  鏖战八日,城墙上下,尸骸枕藉,血迹斑斑。

  守军伤亡惨重,光是被箭矢射伤的,四门加起来就有两千余人。

  诡异的是,从第九日开始,叛军的攻势忽然停了。

  他们没有退兵,依旧将川洲城围得水泄不通,却只是围而不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短暂的喘息,并未给城中带来半分喜悦。

  陆卓起初还用系统里的食材做了两次热气腾腾的鲜香锅,送到四门犒劳将士。

  可两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不是他小气,而是城中已经找不到任何像样的食材了。

  没有了热食的激励,士兵们的神情一天比一天暗淡。

  城内,更是一片死寂。

  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这里不像一座城,更像一座巨大的坟场。

  曾经人声鼎沸的牙行早就关了门,门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在这朝不保夕的年头,谁还有心思买房租房?

  陆卓让钱万千办的事,却终于有了眉目。

  一家临街的铺面,后面带着个三进的院子,原主人是個富商,在叛军围城前就举家逃难去了,只留下一个老仆看家。

  钱万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了那老仆,同意将院子租给陆卓。

  今日,便是约好交接的日子。

  钱万千早早地打开了牙行的大门,搓着手,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陆卓的身影。

  可他没等来陆卓,却等来了一个破皮无赖。

  “钱万千!你个老王八!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骂,打破了长街的死寂。

  一个穿着破布衣衫的年轻男子,指着钱万千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给我找的是什么黑心房东!他家的院墙上居然有个洞!老子昨晚洗澡,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回头一看,一双贼眼珠子正从洞里往里瞅!”

  钱万千被骂得狗血淋头。

  “您消消气,这……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你**腿!”

  那年轻男子唾沫横飞。

  陆卓从街角拐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眯了眯眼,觉得那骂街的身影有几分眼熟。

  待走近了些,他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不是马佑安吗?

  只是……这家伙怎么瘦了这么多?

  原本肥得流油的脸颊,如今竟有了几分棱角,五官也清晰起来,仔细一瞧,这小白脸居然还挺他**帅?

  “吵什么呢?”

  陆卓不耐烦地走了过去,沉声开口。

  钱万千一见陆卓,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来。

  “陆爷!您可来了!”

  马佑安正骂得起劲,被人打断,顿时火冒三丈,扭头就要开喷。

  “你**谁啊……呃?”

  当他看清陆卓那张脸时,所有的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随即化作了无与伦比的狂喜!

  “陆……陆哥?!”

  马佑安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下一秒,一把抱住了陆卓的大腿,鼻涕眼泪瞬间糊了一脸。

  “陆哥!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