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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鹤发童颜、留着一撮山羊须的老者,身着一尘不染的素色儒袍,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端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架子。

  在他身后,簇拥着二十来个年轻学子,个个青衫长袍,头戴方巾,脸上带着近乎狂热的崇敬,亦步亦趋,仿佛那老者是什么在世的圣人。

  “装神弄鬼。”陆卓嗤了声,眼底闪过源自骨子里的鄙夷。

  他朝不远处躬身侍立的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颠颠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客官有何吩咐?”

  陆卓下巴朝那群人一扬:“那老头谁啊?排场不小。”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小二的眼睛瞬间亮了,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神秘,“那可是咱们川州城的大名人,豫来书院的魏来华,魏夫子!”

  他似乎还想卖个关子,却见陆卓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几枚大钱,屈指一弹。

  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小二的托盘。

  小二的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十倍:“这位魏夫子,那可了不得!听说二十多年前,在京城做过礼部侍郎的大官!为人清廉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因为得罪了朝中权贵,被那些**污吏联手排挤,夫子他老人家一怒之下,挂印辞官,回乡办学!”

  “他创办的豫来书院,如今可是咱们大姚西南有名的学府,为朝廷培养了好些个读书种子!川州城的学子,谁不挤破了脑袋想拜入魏夫子门下?”

  陆卓听得面无表情。

  礼部侍郎?清廉正直?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天杀的大姚王朝都烂到根子上了,还能有不贪的官?

  怕不是在京城里捞够了,回乡下来换个法子继续捞钱博名声吧。

  “行了,下去吧。”他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

  小二点头哈腰地退下。

  陆卓端起酒杯,随口问向对面的赵文涛:“你也是读书人,听过那个什么豫来书院没?”

  然而,他一抬头,却愣住了。

  只见赵文涛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斯文脸庞,此刻已是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正襟危坐、接受着学生们奉承的魏来华,眼底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恨意。

  他的双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这反应不对劲。

  陆卓眉头一皱,放下了酒杯:“你跟他有仇?”

  赵文涛的嘴唇哆嗦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不共戴天。”

  “哦?”陆卓来了兴趣,“说说看,他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杀了**?”

  “他……”赵文涛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屈辱与愤怒交织,让他几乎失态,“他拿我的文章……拭秽!”

  陆卓直接懵住了。

  “什么玩意儿?拭秽?”他混过黑道,杀过人,但这种文绉绉的词儿,他是真听不懂。

  赵文涛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低吼道:“就是他**擦**!”

  “噗——”

  陆卓刚入口的一点酒差点喷出来,他强行咽下,随即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这他**也太有戏剧性了。

  他拍了拍桌子,乐不可支:“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位万众敬仰的魏夫子,也不是什么高洁之士啊。”

  他看赵文涛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绝不像听上去那么简单。

  “继续说,怎么回事?”

  赵文涛深吸一口气,似乎是陷入了极度痛苦的回忆:“几年前,我到川州求学,听闻他豫来书院的名声,便带着自己最得意的文章前去拜访。那时,他刚辞官回乡不过两年。”

  “一开始,他对我赞誉有加,说我的文章颇有风骨,是可造之材。可就在我以为能顺利入院的当晚……”

  赵文涛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陆卓挑了挑眉,用一种纯粹恶趣味的语气猜测:“是不是你的文章写得实在没眼看,人家越想越气,觉得被你这烂文章侮辱了,所以才拿去擦**泄愤?”

  “不是!”赵文涛猛地抬头,满脸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脱口而出,“是他那晚要强迫与我……我抵死不从,才……才有了后来的羞辱!”

  陆卓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道惊雷劈过!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错愕、荒诞和极度恶心的复杂神情。

  **!

  这老**,居然好男风?还是个用强的畜生?

  陆卓的三观,不,他那本就扭曲的三观,在这一刻被震得粉碎。

  他前世在东京的歌舞伎町见识过各种腌臜事,但一个被吹捧为圣人的夫子,背地里却干着这种强迫学生的龌龊勾当,这冲击力实在太大!

  他瞬间就想通了,这老**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知道有多少家境贫寒、无力反抗的年轻学子,为了前途,被这老贼给祸害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从陆卓的心底蹿了上来。

  他可以不在乎人命,可以杀人不眨眼,但他最见不得这种披着人皮的伪君子,欺负自己人!

  赵文涛现在是他陆卓的人!

  他看着赵文涛那副屈辱到极点的模样,难得地放缓了语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多大点事。放心,哥不会嫌弃你的。”

  赵文涛正沉浸在愤怒与羞耻中,闻言一愣,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古怪,连忙辩解:“哥,他没得手!我当时拼死反抗,踹了他一脚,才跑掉的!”

  “哦,那就好。”陆卓点了点头。

  没得手,不代表这事儿就算了。

  就在这时,酒楼的另一侧,那群学子将魏来华奉承得飘飘然。

  只听魏夫子捋着胡须,站起身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望着窗外的繁华景象,摇头晃脑。

  “唉,见此盛景,老夫不禁感慨万千,意欲赋诗一首,以抒胸臆!”

  “好!夫子大才!”

  “我等洗耳恭听!”

  一群马屁精立刻应声附和,场面好不热闹。

  魏夫子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吟哦:

  “天乾风雨二十三载,川州独秀倚雄关……”

  诗句刚吟出两句。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骤然炸裂在三楼雅间!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惊骇地投向声源。

  只见刚刚还准备挥斥方遒的魏夫子,整个人双脚离地,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直挺挺地横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