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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

  戈壁的寒风依旧凛冽,但洼地里的营帐却透着与昨日截然不同的沉凝。

  陆卓带着牛娃和几辆吱呀作响的马车,缓缓驶入营地。

  车上没有粮食,也没有兵器,只载着几十只崭新的大木桶,以及一袋袋用于搓澡的皂角。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这群人从里到外,都变**样。

  然而,车轮刚停稳,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十几条汉子被麻绳捆得跟粽子似的,跪成一排,嘴里塞着破布,正呜呜地挣扎。

  旁边,田行按着腰刀,面沉如水,他手下的几个老兵则一脸煞气地看守着。

  其余二百多人,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眼神里混杂着惊恐。

  陆卓心中并无多少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昨夜的嘱咐,不是空穴来风。

  人性这东西,无论在哪个世界,都经不起考验。

  他翻身下车,缓步走了过去。

  “老大。”田行上前一步,声音沉凝地汇报,“昨夜,有二十八人试图逃跑。其中十七个,只是单纯想走,没拿东西,也没惊扰旁人,我按您的吩咐,放他们走了。”

  他顿了顿,刀锋般的目光扫过跪着的那群人。

  “但这十一个……其中六个,趁着夜色偷了三袋米,还故意打翻火盆制造混乱!另外五个,更是无法无天,竟然合起伙来,想抢狗剩兄弟脖子上的金链子!”

  陆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走到那十一个俘虏面前,牛娃默契地上前,挨个扯掉了他们嘴里的破布。

  “饶命啊老大!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是一时糊涂!求老大给我们一次机会!”

  求饶声顿时响成一片,涕泗横流,磕头如捣蒜。

  陆卓置若罔闻,他转身,面向那黑压压的二百多号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我昨天说什么了?跟着我,有饭吃,有衣穿,有银子拿,活得像个人!粥,你们喝了;肉干,你们吃了;胖袄,你们也穿了。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你们就把我的话当成放屁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救你们的命,你们却在背后**的刀子!偷我的粮,抢我赏出去的东西,你们的良心,是不是早就被野狗吃了?!”

  一番痛斥,让跪着的那十一人面如死灰,也让围观的众人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陆卓胸膛起伏,似乎怒不可遏,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要的就是立威,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话锋猛地一转。

  “我知道,你们中可能还有人信不过我,还想着走。好!我陆傲天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碎银,往地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还有谁想走的,自己站出来!我不仅不拦着,还给你们盘缠!绝不食言!”

  死一般的寂静。

  二百多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挪动脚步。

  开玩笑,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更何况,那管饱的白粥和温暖的营帐,是他们逃荒路上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

  陆卓冷笑着扫视全场,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很好。看来,都是愿意留下来的兄弟。”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十一个跪着的家伙,眼神中的杀气,再也毫不掩饰。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走歪门邪道,那我就送你们,去走黄泉路!”

  “田行!”

  “在!”

  “拉下去,砍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如同阎王的判令。

  那十一人瞬间崩溃,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混作一团,却被老兵们用刀柄狠狠砸在后颈,拖死狗一样拖到了营地边缘。

  手起刀落,没有半分迟疑。

  鲜血飞溅,十一颗人头,滚落在尘埃里。

  这一幕,彻底击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侥幸。

  他们看着那整整齐齐码成一排的人头,再看向那个负手而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男人,眼神中的依赖,瞬间被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所取代——敬畏。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绝对力量的恐惧与臣服。

  血腥味尚未散去,陆卓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了,都别愣着。所有人都去领皂角,排队,洗澡!给我把身上那股穷酸馊臭味,全都洗干净!”

  两个时辰后。

  当这群人重新集结在空地上时,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污垢被洗去,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貌。

  虽然依旧瘦削,但换上统一的灰色布衣后,眼神中的麻木与绝望被一种新生般的清亮所取代,腰杆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许多。

  在田行和他手下老兵的组织下,二百多人歪歪扭扭地分成了几个方阵。

  陆卓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如炬。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奴隶,不再是流民!你们,是我陆傲天麾下第一支战力——烽火特战营!”

  他又命齐思思从城中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少年里,挑选了数十人,将特战营的人数补充到了三百整。

  “全营,设三个连,每连一百人!每连下设三排,每排下设三班!”

  “我,陆卓,任营长!田行,副营长!赵文涛,政委!牛娃,特别警卫!”

  下级的连排班长,则全部由田行带来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

  一个初具规模的军事框架,就这么在血腥的立威之后,迅速搭建了起来。

  往后的半个月,营地里没有高强度的训练,唯一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养身体。

  以及——思想教育。

  赵文涛这位前账房先生,如今的政委大人,像是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

  他每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老夫子棉袍,抱着一摞自己手写的教材,往营地里跑。

  “都给我记住了!咱们烽火营,有三大注意,八大纪律!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老夫子讲得是口沫横飞,**澎湃。

  底下的士兵们也听得聚精会神,他们从未听过如此新奇又朴素的道理。

  时不时,赵文涛还会从怀里摸出几块麦芽糖或者几文铜钱作为奖励。

  提问回答正确的士兵,更是惹得全营官兵嗷嗷直叫,学习热情空前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