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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容再次踏足敬侯府,恍若隔世。

  外表照旧,但塌成废墟的栖梧院孤零零破败在那里。

  府中伺候的下人锐减,府中原本精心打理的珍贵花卉也不见踪影。

  迎她入府的门房比她还要客气。

  令人发笑,沈容却勾不起嘴角。

  她身为客人,等了许久才等来沈庭风。

  “阿容。”他轻声道,露出不安局促。

  “沈世子。”沈容淡淡回应,拿出他当初签下的欠条。

  “时间已超五日,该还钱了。”

  欠条摊开,落款写着沈庭风的大名。

  一万两,不多。

  算上当初承诺的九出十三归,近三千两的利息。

  沈庭风手里没钱!

  “阿容,可许再宽容我几日?”他难堪问。

  沈容:“已经给了,我用钱在即,处处也有用钱的地方。”

  沈庭风深吸口气,忍着羞辱感:“景明答应会把钱给我。”

  “那钱呢?”

  沈容嗤笑反问,沈庭风沉默了。

  他想给萧景明找理由,却发现没有。

  沈庭风悔恨不及,一出一进,他亏了三千两!

  沈容耐心不足,她过来,可不是为了这点小钱。

  “还有别的法子,世子莫非忘了?”

  她轻声提醒,点了点欠条上后面补充的条件。

  祖坟旁边的那块地……

  沈庭风心神微动,不起眼的地抵了上万两的债。

  稳赚不赔的买卖。

  沈容要块破地有什么用。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要开口答应。

  “不行!”

  门口传来严厉呵斥,二人循声望去,老夫人脸色阴沉,浑身酝酿着风暴。

  “沈容,你想把你爹娘埋进祖坟,做梦!”

  老夫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说话间扭曲着,仿佛吞人的大口。

  她拽过沈庭风,对沈容口诛笔伐:“小**人,你爹娘不配入祖坟,一辈子只能缩在外面当孤魂野鬼!”

  “克父克母的扫把星,死了只会跟你爹娘一样,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沈庭风抬手想拦已经迟了,老夫人说完,整个人舒坦不少。

  沈若水断了一指,都是沈容害的!

  她凭什么能过上舒心日子,她就要沈容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沈容下颌线绷紧,波澜不惊的表情下,藏着骇人的杀意。

  她握紧拳头,鼻尖闻到血味,口中软肉被她咬破。

  沈容仍不觉得痛,缓缓松开,吐出舌尖的血渍,朝老夫人冷笑,像条毒蛇。

  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要让对方跪下来哭!

  “哦?我爹娘不配?那你心尖上的大儿子死无葬身之地,死后尊荣不复,从荣臣榜上除名。

  那两座衣冠冢,墓被扒开,碑被打烂,里面的遗物……丢到路边,狗都不要的。”

  沈容没说一句,向前逼近一步。

  荣臣榜是皇家给有功之臣、为国捐躯的特权,专门划出块地,以衣冠冢设立。

  沈大郎本就不够资格进入,是老夫人在宫门前哭闹了七日,才挤在她爹娘旁边。

  因着沈若水一事,尊荣被夺,连同衣冠冢,一并被毁。

  沈容来到老夫人身边,低声在她耳边,刺激着她的神经。

  “听闻,坟冢有损者,下辈子只能投畜生道!”

  “你可千万别轻易死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爹娘受香火供奉,万人敬仰!”

  沈容一字一顿,老夫人心头一梗,喉咙堵着口气,不上不下,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你,你……”

  “人老要服老,随着心意又作又闹,没一个好下场。”

  沈容幽幽说完,重新坐回去,没打算走。

  “地还是银子,选个吧。”

  她今日必须要有个结果。

  “庭风,赶快把钱给她!打发走,掉进钱眼子里了!”

  老夫人眼前阵阵发黑,连声催促。

  沈庭风不动,老夫人怒急,厉声道:“多少钱,我给了,赶紧赶走。”

  “一万三千两,银票还是现银呢。”

  沈容悠闲接话,乐呵呵递上欠条。

  房间里瞬间安静,老夫人苍老的脸五颜六色,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接欠条。

  “庭风,她骗了你?”她轻声问,不可置信沈庭风能欠下这么多钱。

  可落款白纸黑字,她不得不信。

  不等沈庭风回答,老夫人又躲闪说:“庭风,不是祖母偏心,我打听到个能人异士,能接她的断指,钱,祖母有用。”

  “不然,你去找你朋友借借?”

  沈容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想当初老夫人对沈庭风有求必应,退让的人是她。

  如今,风水轮流转,沈庭风也站在她的位置了。

  脆弱的祖孙情,轻轻一碰,就碎了。

  “祖母,不用你操心,那块地在我名下,阿容想要,我便给她,地契我叫人去拿,立刻签字。”

  沈庭风没去看老夫人,身子稍微往后退了退,不再靠近。

  老夫人讪讪垂眸,她自认对不住,可沈若水是她用诰命保下来的。

  她更舍不得。

  “阿容,我拿地来换。”

  沈庭风决绝道,沈容了然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地契很快送来,欠条与地契相互递交,沈容贴身收好。

  交换时,沈容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骨子深处打了个冷战。

  味道很轻,很快就没了。

  不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阿容?”沈庭风察觉到她的异样,偏头问。

  “无事。”

  沈容不愿多说,飞快看了眼在角落里的老夫人。

  她拿到想要的,立刻打道回府。

  回府,她立刻叫来张医女,把闻到的味道给她描述给她听。

  “有类似的香吗?”

  张医女眉心紧锁,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王妃确定没闻错吗?”

  沈容点头,十分确定。

  这味道她不是第一次闻,以前在祠堂罚跪时,也会闻到,闻久了后会头疼。

  久而久之,她一闻到就想办法避开。

  “闻完后,我感觉不舒服,跟上次反应很像。”

  寒疾复发,她晕倒马车内,晕倒前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

  她想确定……

  “回王妃,正如你所想,是冷石散!”

  沈容猛地捏紧手中纸张,扯烂一角,瞬间破碎不堪。

  她眸中渐渐失去光芒,嘴角含笑却苦涩。

  原来,老夫人一直在给她下毒!

  她从未想过让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