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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宝上学第一日,沈容起了个大早。

  没到宋之章定下的时间,上课准备要提前做好。

  湖州的狼毛笔,徽州的老墨,端砚宣纸,样样都是顶好的。

  一枚长形青白玉雕琢成柯宝喜欢的小犬模样,当做镇纸。

  沈容不放心清点两遍,这才放心。

  “容姨,我会乖乖的,没东西我就向夫子要。”

  柯宝理所当然说。

  他能感觉到,宋之章不会拒绝他。

  “宋大人送你可以,但你要不行,缺什么找容姨就好。”

  沈容轻拍他的脑袋,她养的孩子,自然要用最好的。

  柯宝点头,在王府待的时间久,他快忘了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

  想到要离开沈容半日,有些难过。

  沈容察觉到他敏感的小心思,索性搁置半天的事务,陪他玩了整日。

  日头到了,她亲自送去宋府。

  宋之章早就吩咐府上,是以他们顺利进入,一路来到西边的一处院落中。

  里面被打扫得干净,地方也大,门窗大开,露出屋内摆放风一桌一椅,四排书架。

  引路下人说可以进去随便看看,沈容带上柯宝打算进去等。

  房间明显能看出,是临时布置出来的,但处处透着细心。

  桌角被磨得圆润,桌椅摆放位置也算考究,白日的太阳不至于刺眼。

  最难得的,满是经纶的古朴书架上,专门放了一侧的孩童画本。

  宋之章面冷,若真上心了,也能做得面面俱到。

  咚咚——

  半掩的房门被敲响,沈容回头望。

  一位穿着素雅,头发绾成妇人模样的中年女子款款走来。

  她手里拿着凉席软垫,样貌慈和,主动道出身份。

  “之章传话来,有事要耽搁半个时辰,请容娘子耐心等等。”

  她态度亲和,浑身散发着平和的气息。

  “我这儿子,自小老成,不愿与旁人吐露心思,他有他的考量,听说他收一学生,我倒惊讶了许久。”

  沈容升起的些许戒备缓缓放下。

  原来是宋之章的母亲,宋夫人。

  宋夫人是远嫁女,在江南结识当时还是知府的宋阁老,二人成婚,同他定居京城。

  远嫁是场豪赌,赌对方的良心。

  好在,宋夫人赌对了。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大半辈子,后宅中只她一人,膝下也只有宋之章一子。

  身为阁老夫人,为人处世却十分低调,各家婚丧嫁娶次次不落。

  大宴小会,很少露面。

  当真符合外人对宋家的印象——世家清流。

  不曾想,竟是个温和慈爱的。

  沈容带着柯宝行晚辈礼,低声问好,三人坐下闲聊。

  宋夫人先把软垫放在柯宝的位置上,让他试试。

  “本就是给你做的,正好瞧瞧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好叫人去改。”

  宋夫人眼里充满了各种疼爱,若非不合规矩,怕是早就上手掐一掐,揉一揉。

  沈容看了眼日头,如今快到晚春,午后添了暑意,老夫人想得周到,凉席被面塞进棉花,坐久了也不会疼。

  柯宝认认真真换了几个姿势,热忱道:“谢谢奶奶,坐起来很舒服!”

  一声奶奶,喊得宋夫人心花怒放,情难自控把他抱进怀里。

  “好乖乖,再叫声奶奶。”

  沈容忍俊不禁,宋夫人很快察觉失态,尴尬收了收,但没松开柯宝。

  “让容娘子笑话了,我这年纪,身边的人都含饴弄孙,府上清冷,谁不想有个小宝热闹热闹。”

  她低头看向柯宝,越看越喜欢:“柯宝跟之章小时候很像,一时激动……”

  沈容摇头表示不打紧,问道:“宋大人还未婚配?”

  宋之章比周寒鹤年长两岁,样貌家世皆不凡,想嫁进宋府的女孩儿不会少。

  至今没婚配,大概率是他不想了。

  宋夫人神情落寞一瞬,恨铁不成钢道:“他自作自受,要他自己想通才行。”

  牵扯别人的家事,沈容不好多过问。

  宋夫人喜欢柯宝,她带着他多陪了宋夫人,直到宋之章下朝归府。

  将柯宝交给他,沈容告辞,宋夫人送她至门口。

  “之章交心好友不多,你与王爷在其中,容娘子别嫌我多嘴,你们多劝劝他。”

  沈容不敢贸然答应,只说有机会一定。

  她没回王府,去了渡口库房。

  上次囤的香露卖得七七八八,余下的也都被各家订下。

  算下来,不到一个月,赚了三千两。

  这还只是试水。

  待到来年,花卉收成好些,只会更赚。

  “各位辛苦,绿萝,分红记得下月发下去,请各位东家吃酒。”

  台下纷纷道贺,起初有二心的人也服气。

  二房的生意交到沈容手里,分到的钱更多了。

  有钱赚,谁还想着别的门路。

  “各位清点下账面的银子,每家店留下二成备用,其余全部交上来。”

  不等他们高兴太久,沈容下一句话又让他们变了脸色。

  只留二成?跟掏空他们有什么区别。

  沈容早有预料,放下茶杯,自信从容问:“怕什么?我何时让你们亏过?”

  她手下的产业有些不同,她爹娘在世时定好的规矩,掌柜东家们有一定的店面分红,跟定死的月钱赏赐不一样。

  店面挣钱,他们的腰包也鼓囊,反之亦然,因此,每个掌柜东家们都卖力经营,为自己谋财,钱才能生钱。

  只可惜,她父母去得突然,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很多店铺生意脱手,滋养了野心。

  沈容筹钱为了通路权,顺便把权收回来。

  只剩二成,他们手中无钱,自然要认她为最大的东家。

  “哈哈,诸位莫非忘了,小姐自十六岁掌事,从未让大家亏过一次钱,大家可莫让孙管事来处理。”

  有人笑着出言提醒,其余人瞬间想起那次,孙管事亲自辞掉一人,正是沈容下令!

  说白了,他们还是给她做工,店铺地契全在她手上。

  不听话,换个人得了。

  他们不干,有的是人想挣钱。

  沈容赞赏看向出声的年轻人,她记起来,是孙管事的外甥,姓陈,倒是个识趣的。

  “在下陈令,明日便将账目银子全部交出。”

  有他带头,就没有不懂事的人了。

  纷纷上表忠心,深怕慢了一步。

  沈容轻笑,抬起下巴对他说:“你留三成即可。”

  聪明人,总归给点好处的。

  沈容施施然离开,路过楼下,正值说书人歇场润喉。

  底下的人起哄,让他讲讲靖安王和未来王妃的奇闻。

  说书人旁若无人整理台上的东西,见下面讨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要打赏掏钱,他才清清嗓子。

  立刻寂静非常,说书人醒木一拍,颇为神秘道。

  “小道消息,王妃啊,早就为王爷诞下一子,还请大理寺的宋大人为爱子开蒙呢!不然怎么都住在一起,都是为了孩子。”

  沈容脚下一空,身形不稳握紧扶手,皱眉咬牙。

  分家,必须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