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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庭风感觉舌尖泛起难以察觉的苦涩。

  她说得对,是他们对不起她。

  可祖母毕竟是长辈,怎能弃之不理。

  “阿容,家中祭祖在即,你就当顺便,去看看祖母吧。”

  他的言语温和如初,却刀刀刺在沈容的心上。

  他们都懂,还是将她放在亏欠的尴尬位置。

  沈容捏住颤抖的指尖,抵不住心底生出悲凉。

  “好。”

  她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孤单的身影独立于厅内,孑然一身。

  沈庭风如愿以偿,下意识向她抬手,夸她懂事,被她侧首避开。

  他讪讪收回,明白了。

  他和沈容,再也回不到过去。

  沈庭风走时,她没去送。

  绿萝不情愿送完人回来,撇撇嘴:“小姐为何要答应?世子对您分家不闻不问,只关心老夫人那边,装都懒得装!”

  她为沈容鸣不平!

  沈容拿出孙掌事的文策,摇摇头:“我不在乎,但他们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祭祖,她父母的坟茔还在沈家的祖坟中。

  她既已分家立户,自然也要把父母接出来。

  自她记事起,父亲与老夫人的关系就不好了,老夫人看不惯她娘,她爹索性把二房隔出来,两家互不见面。

  后来沈庭风的父亲走马上任,要银钱打点,她爹给了,但沈大爷不争气,喝酒误事,官职连降**。

  老夫人却怪罪她娘怂恿,钱没给足,害得沈大爷。

  她爹不理解,为何自己才是亲生儿子,却始终得不到母亲半点疼爱。

  沈容起初也不懂,后来明白了。

  偏爱就是偏爱,没有任何理由。

  哪怕努力讨好对方,也是自讨没趣。

  可惜她爹还没醒悟,因为一场意外和长房一家……

  父母生前不喜侯府种种,死后也不能继续待着那恶心的地界。

  她去不是为了祭祖,是迁坟!

  沈容闭上眼,揉得纸张发皱。

  到了祭祖那日,她一身素缟常服,由门房领进里屋。

  院内扫洒的下人少了些,没了往日的热闹。

  沈容没走进去,坐在侧房等着

  祭祖乃是大事,不止他们两房,宗亲族老全要到场。

  老夫人掌管侯府,但祭祖,还是要由族老带着沈庭风开始。

  沈庭风话不假,老夫人大病了一场,神色憔悴,没了往日的雍容。

  穿着也朴素了些,以前随便一副头面价值上百两。

  沈若水搀扶她,全程低着头,不声不吭。

  整套流程走完,沈容没走,沈庭风示意她跟过去。

  祠堂烟雾缭绕,老夫人和族老分坐两侧,下方是族内其他的长辈。

  沈容站在祠堂中间,迎上他们审视的目光。

  三堂会审?原来是鸿门宴啊。

  老夫人依旧不打算放过她。

  “咳,今日全族到齐,那就开始吧。”老夫人轻咳提醒,苍老的脸庞泛着冷漠。

  族老重重敲击拐杖,声音震天:“沈容,跪下!你可知错?”

  她膝盖生来弯不下去,直截了当:“我无错。”

  “冥顽不灵,你忘恩负义,辜负祖母养育之恩,是不孝,自立女户,犯了女德之错,是不贞,残害胞妹,逼她不能认祖归宗,是不悌!”

  “按族规处置,沉塘才能保全侯府名声,祭你父母在天之灵!”

  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吓唬呢。

  沈容不急不慌质问反驳:“我所用之物,一粒米、一根线,皆是我爹娘留下,老夫人既没为我出钱,更没请人教导出力,养育之恩,空谈!”

  “我自立女户,乃是圣上下旨准许,二房仅有我一人血脉,有何不可,族规大于王法,想死?”

  “至于残害胞妹,可笑,沈若水的身份,要不去圣上面前论一论?十几年前的事,也不难查,敢吗?”

  世人都认定沈若水委曲求全,只能以表小姐自居。

  老夫人任由旁人误会,让她被千人指责,万人唾骂。

  看,这不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了。

  祠堂内死一般寂静,老夫人粗喘几下,宛如破旧的桌椅,发出难听的声音。

  “沈容,你当真要六亲不认?”

  “我有过亲情吗?”

  沈容冷嘲反问,坚定直视老夫人。

  老夫人不怒反笑,转动佛珠。

  “那我好好跟你算笔账,对你的养育之恩,你不认,可以,那你爹呢?我抚养他三十多年,为他娶妻生子,怎么算?”

  收钱收到死人头上了。

  好不要脸。

  她爹若是知道老夫人利用他讹诈自家女儿一笔,怕是要被气活了。

  沈容丝毫不怕:“人死债消,老夫人在乎的话,下去问问我爹?”

  “阿容,放肆了!”

  沈庭风厉声呵斥:“怎么能对祖母如此说话。”

  “她连我死去的爹娘都搬出来了,还不准我说,沈庭风,你也父母双亡,将心比心,你能忍?”

  沈容耐心耗尽,耽误时间太久,跟他们扯些不切实际的事。

  “你们说,我都不认,大不了咱们把事摊开了说,让世人评评理。”

  她不屑扫过上面摆放的牌位,她的父母位于最下方,最偏的位置。

  长房夫妇,都靠近中间。

  “我今日答应回来,只为一件事,接我父母出府,我有户籍,也能开祠立堂!”

  老夫人没想到她油盐不进,想好的法子一点没用上。

  正着急,沈若水突然柔柔开口。

  “姐姐,祖母是长辈,又有诰命在身,就算你分家出去,也不能对她老人家不尊。”

  老夫人醍醐灌顶,仿佛来了底气。

  她是诰命夫人,沈容已是白身,凭什么冲撞她!

  “来人,把沈容押到祠堂外跪着,何时后悔了何时起来!我看她能不能跪下去!”

  沈容猛地抬头:“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话落,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撸起袖子,带着几个人围上前。

  沈容暗叫不好,刚准备出门叫绿萝,李嬷嬷双手掐住她的胳膊往外拖。

  她下意识看向沈庭风,男人垂眸避开她的目光。

  让沈容吃点苦头吧,或许,她就能乖点,继续听他的话了。

  初春寒意料峭,比深冬还要冷。

  沈容试着挣扎,李嬷嬷手劲极大,磨得她手腕瞬间青紫。

  “大小姐,这地儿您熟,继续跪着吧。”

  说着,按住她直直压在铺满小石子的小路上。

  骨头碰撞石头,娇嫩的皮肤立刻破了血。

  沈容咬牙,硬生生忍痛挺直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