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草看着他,看着他这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周时砚老了,眼角有了细纹,鬓角也有了零星的白发。

  但他身上坚毅的气质,还有深不见底的眼神却一点都没变。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怀瑾从长椅上跳下来,站在妈妈身边仰头看着周时砚。

  “叔叔,你是谁呀?”他问,声音稚嫩。

  周时砚低下头,看着孩子。

  他**摸孩子的头,但他不敢。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是……”

  他看向苏叶草,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叶草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摸了摸怀瑾的头,“去叫姐姐回来,我们该回家了。”

  “哦。”怀瑾应了一声跑开了。

  长椅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夕阳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叶子。”周时砚先开了口,两个字喊得无比艰难。

  苏叶草没应。

  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有怨恨,有愤怒,还有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波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很冷。

  “我随考察团来的,一直在找你。”周时砚说。

  “找我干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叶草移开目光。

  周时砚上前一步,“有很重要的话,必须当面跟你说。”

  苏叶草往后退了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周时砚心里一痛。

  但他没有放弃,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关于当年的事,关于承安,我……”周时砚语速很快。

  “别跟我提承安!你不配!”苏叶草打断他。

  她的声音在抖。

  五年了,这个名字她不敢提,更不敢想。

  每次想起来,心就像被撕开一样疼。

  周时砚看着她眼里的痛苦,恨不得给自己两拳,是他让她承受了这么多。

  “叶子,承安他……还活着。”他声音更哑了。

  苏叶草身体晃了一下,“你说……什么?”

  “承安找到了。”周时砚一字一句地说,“五年前就找到了。就在你离开那天找到的。”

  苏叶草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过了好几秒,她才喃喃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以为他……”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是啊,这五年里她彻底和过去断了所有联系。

  除了刚到香市时,她给李婷婷和顾老寄过一封报平安的信,再无其他。

  这几年她搬了无数次的家,曾经留给他们的**早就已经找不到她了。

  “是我的错。”周时砚说,“你能听我解释吗?当年,是因为夜……”

  “我不想听,你不用跟我解!”苏叶草想都不想打断。

  她恨他,恨了五年也怨了五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了。

  周时砚被她决绝的态度噎住,胸口闷痛,她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周时砚深吸一口气,“好,我不解释。我只想告诉你承安还活着,他跟我在京市居住。他很健康,很想你,每天都在等你回去。”

  苏叶草看着他,想问无数问题,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她本该转身就走的,像这三天躲着他一样,继续躲下去。

  但听到承安的消息时,她的脚像却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你当年一走,就断了所有联系。” 周时砚的声音带着涩然,“婷婷恨我不肯传话,顾老那边我也只敢托人悄悄问过两次,知道你安好不敢多扰,怕……”

  他怕暴露她的位置,怕给她们母子引来危险。

  这话他咽了回去,她此刻不会信。

  “至于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只想亲口告诉你,你恨我我认,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受一点委屈。”

  话音落下,怀瑾拉着念苏回来了。

  念苏看着周时砚,眼神里有好奇,也有警惕。

  她走到妈妈身边,小声问,“妈妈,他是谁?”

  苏叶草慢慢蹲下身,将两个孩子紧紧搂进怀里,温热的液体终于无声地滚落。

  找到了!承安找到了!

  可是,然后呢?

  这五年的空缺,并不是他周时砚一句轻飘飘的解释就能一笔带过的!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一个问路的陌生人……”

  苏叶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她一手牵起怀瑾,一手搂住念苏的肩膀,“我们回家。”

  “等等。”周时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孩子……”

  他目光落在怀瑾身上,“他……是谁的孩子?”

  苏叶草转过身,直视着周时砚。

  “他是我儿子。”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他是谁的孩子,与你无关。过去的事我一个字都不想再提,我谢谢你告诉我承安的消息,但这不代表什么。”

  她顿了顿,“我现在有医馆、有事业,还有两个懂事的孩子。这五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我们就当……从来不曾认识过。”

  说完,她牵着两个孩子,快步朝着公园出口走去。

  怀瑾被妈妈拉得有些踉跄,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原地的解放军叔叔。

  夕阳将母子三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渐渐与周时砚的影子拉开距离,直至再也不相交。

  周时砚望着三个逐渐远去背影,胸口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心灰意冷的坐在公园长椅在,闭眼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全是她那句“与你无关”。

  周时砚知道有些路一旦走岔了,或许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

  他与她之间,大概真的就此结束了。

  最终,周时砚和考察团按时离开了香市。

  火车汽笛长鸣,缓缓驶离站台。

  车窗外的香江街景飞速倒退,繁华喧嚣,却都与他无关了。

  ……

  苏念和怀瑾坐在小板凳上,你碰碰我,我碰碰你,交换了好几个眼神。

  终于,怀瑾蹭到妈妈腿边,小手拽了拽她的围裙边。

  “妈妈,刚才公园里那个解放军叔叔……是不是就是爸爸?”

  苏叶草淘米的手一顿。

  怀瑾看着她眼睛清澈见底,“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承安,就是我哥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