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胜大哥家。
老太太刘秀芝躺在铺了个草席的地上，脸上盖了件烂衣服。
旁边，儿女、亲戚全都环绕着，痛哭声不绝于耳。
许海兰拉着小凯站在一旁，神色木然。
小凯时不时打量躺在地上的奶奶，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母亲身后。
“妈，爸今天会来吗？”
“当然了。”许海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他再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不多时，陆文胜大步惶惶地跨进了院门，推开围着看热闹的村民，呼喊道，“娘，娘……我娘怎么样了？”
“你喊什么喊，娘刚刚走了！”
陆文荣从堂屋里走出来，站到门口，忍痛抹了一把眼泪，压住哭腔掐腰骂道：“陆文胜，你整天忙个什么劲啊，连**最后一面你都不见呐，真是不孝！”
陆文胜一听，身体变得僵硬。
他快步挪到屋里，一眼就瞅见了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上前一步扑通跪下，揭开了那个盖着脸的破衣服。
“娘，儿子不孝，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嘴上说着，语气却很平静，没有什么哀伤。
“娘临死之前，谁都不挂念，就念着你的名字呐，陆文胜，你这个没心肝的，偏偏这么久不回来。”
“你这是让娘死不瞑目啊。”陆文荣跟在他身后，气呼呼地说道。
陆文胜朝老太太的脸上看了一眼，觉得她紧闭双目的样子还挺安详的，便回头反驳道：
“你少放屁，我看娘走的挺安详的，这眼睛不是闭得好好的么，哪里死不瞑目了。”
“陆文荣，你在胡说，别怪我现在就起来扇你！”
他目光一凛，顿时散发出强硬的气场，让乱哄哄的屋子里安静下来，陆文荣被人拉住，不敢吭声了。
“孝顺不在老人死的这一刻，而在平时。见没见到最后一面，就那么重要么？”
陆文胜这话既是说给兄弟姐妹们听，也是在说给亲戚、村民们听，这些年，陆文胜给老人提供的远超农村人的优渥生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何来不孝一说。
“就是，生前一碗饭比死后一把纸强，荣姐，你就别挑理了，我胜哥这些年儿子当的够可以了。”
“是啊，他奶奶这些年享了大福了，这个岁数走，也没遭啥罪，算是有福气了。”
亲戚们纷纷附和道。
陆文荣不依，还想说些什么。
“陆文荣，这里还轮不着你当家、说话，给我过去。”陆文胜的大哥瞧见了，直接一伸手，把她给推到了一边角落里。
“文胜，你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陆文荣心里记着过去的仇，想在这个时候挑事，借着舆论来打压制裁陆文胜，可她也不看看场合，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这里的人，哪个没受过他陆文胜的恩惠，谁又会向着她说话。
“哼……”
陆文胜看着陆文荣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她。
十二月份的水泥地，既硬实又冰冷。
跪在那里，看着面前那张苍白地毫无血色的脸，他既伤心不起来，也怨恨不起来。
“前半辈子你对我不好，千般辱骂万般折磨，后半辈子我不计前嫌、尽心尽孝，也算是还了您的养育之恩了，我陆文胜问心无愧，您老可以放心地走了。”
说完，他又捡起那件烂衣服，重新给老太太的脸盖上。
起身，他拍了拍西裤上的尘土，回头看了一眼就站在一旁的老婆儿子，欲语还休。
门外，哀乐队伍来了。
唢呐声震天地响了起来，嘈杂的院子变得更加混乱了。
“娘是怎么死的？”院子外的空地上，陆文胜蹲在还带着露水的枯草地上，向站在一旁的许海兰问道。
两人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即使是跟他们两个不熟的人，也会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好像生分了。
“听大哥说，娘夜里起来叫唤心脏疼，就叫诊所的李医生来，给她挂了个吊水，谁知她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就这么熬了几天，就越来越不行了……”
许海兰深吸一口气，表现的很淡然，像是已经做好了某种打算。
“哦，这样。”
“年前体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心脏犯病了呢？”陆文胜又问道，手里拈了根枯草，不停地搓弄着。
“可能年纪大了吧……”许海兰客套地答道，不再带有一丝亲近之意。
陆文胜猛地一抬头，看见许海兰的眼睛早已泛红，眼角还挂着泪珠。
“你怎么了？”
若是在从前，他早该起身将许海兰揽入自己怀中，温柔地安抚，可此刻，他迟疑了。
“没什么。”
许海兰飞快地擦了一把眼泪，不想让人看见似的，“我只是在想，可能百年以后，我也会像你娘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吧。”
“孤零零”这三个字引起了陆文胜的注意。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贴近她，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出了一趟国，就变得陌生了，变得不再像过去那个疼爱我的男人了。”
陆文胜伸出手去，却在半路停了下来。
“对不起，许海兰……”
这是陆文胜人生中第一次当着妻子的面称呼她的姓名，许海兰讶异地看着他，心中巨浪翻滚。
“哎，孝子孝媳进屋！”主持丧事的老头突然大声叫喊道，招呼老人儿女都到他跟前去。
繁琐的丧事即将进入流程，陆文胜夫妻二人再也没有了说闲话的机会。
“等忙完了丧事，我再跟你说吧。”
“随便你。”
小凯一手牵着陆文胜，一手牵着许海兰，还在愣头愣脑地笑着。
啪！
心烦意乱的陆文胜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奶奶死了，你笑什么笑，还有点儿样子吗？”
哇地一声，小凯大哭了起来。
许海兰恼了。
有好几年，她都没见过陆文胜打孩子了，这下看到，让她格外的生气。
“你怎么打孩子？”
“他一个小孩懂个什么，你没笑，你倒是哭呀！”
“你这妈当的，也不知道教孩子……”
“你爹当的好，他发烧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找你……”
你一句我一句，夫妻俩不愉快的的争端逐渐湮没在叮铃咣啷的法事中。
老太太刘秀芝躺在铺了个草席的地上，脸上盖了件烂衣服。
旁边，儿女、亲戚全都环绕着，痛哭声不绝于耳。
许海兰拉着小凯站在一旁，神色木然。
小凯时不时打量躺在地上的奶奶，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母亲身后。
“妈，爸今天会来吗？”
“当然了。”许海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他再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不多时，陆文胜大步惶惶地跨进了院门，推开围着看热闹的村民，呼喊道，“娘，娘……我娘怎么样了？”
“你喊什么喊，娘刚刚走了！”
陆文荣从堂屋里走出来，站到门口，忍痛抹了一把眼泪，压住哭腔掐腰骂道：“陆文胜，你整天忙个什么劲啊，连**最后一面你都不见呐，真是不孝！”
陆文胜一听，身体变得僵硬。
他快步挪到屋里，一眼就瞅见了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上前一步扑通跪下，揭开了那个盖着脸的破衣服。
“娘，儿子不孝，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嘴上说着，语气却很平静，没有什么哀伤。
“娘临死之前，谁都不挂念，就念着你的名字呐，陆文胜，你这个没心肝的，偏偏这么久不回来。”
“你这是让娘死不瞑目啊。”陆文荣跟在他身后，气呼呼地说道。
陆文胜朝老太太的脸上看了一眼，觉得她紧闭双目的样子还挺安详的，便回头反驳道：
“你少放屁，我看娘走的挺安详的，这眼睛不是闭得好好的么，哪里死不瞑目了。”
“陆文荣，你在胡说，别怪我现在就起来扇你！”
他目光一凛，顿时散发出强硬的气场，让乱哄哄的屋子里安静下来，陆文荣被人拉住，不敢吭声了。
“孝顺不在老人死的这一刻，而在平时。见没见到最后一面，就那么重要么？”
陆文胜这话既是说给兄弟姐妹们听，也是在说给亲戚、村民们听，这些年，陆文胜给老人提供的远超农村人的优渥生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何来不孝一说。
“就是，生前一碗饭比死后一把纸强，荣姐，你就别挑理了，我胜哥这些年儿子当的够可以了。”
“是啊，他奶奶这些年享了大福了，这个岁数走，也没遭啥罪，算是有福气了。”
亲戚们纷纷附和道。
陆文荣不依，还想说些什么。
“陆文荣，这里还轮不着你当家、说话，给我过去。”陆文胜的大哥瞧见了，直接一伸手，把她给推到了一边角落里。
“文胜，你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陆文荣心里记着过去的仇，想在这个时候挑事，借着舆论来打压制裁陆文胜，可她也不看看场合，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这里的人，哪个没受过他陆文胜的恩惠，谁又会向着她说话。
“哼……”
陆文胜看着陆文荣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她。
十二月份的水泥地，既硬实又冰冷。
跪在那里，看着面前那张苍白地毫无血色的脸，他既伤心不起来，也怨恨不起来。
“前半辈子你对我不好，千般辱骂万般折磨，后半辈子我不计前嫌、尽心尽孝，也算是还了您的养育之恩了，我陆文胜问心无愧，您老可以放心地走了。”
说完，他又捡起那件烂衣服，重新给老太太的脸盖上。
起身，他拍了拍西裤上的尘土，回头看了一眼就站在一旁的老婆儿子，欲语还休。
门外，哀乐队伍来了。
唢呐声震天地响了起来，嘈杂的院子变得更加混乱了。
“娘是怎么死的？”院子外的空地上，陆文胜蹲在还带着露水的枯草地上，向站在一旁的许海兰问道。
两人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即使是跟他们两个不熟的人，也会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好像生分了。
“听大哥说，娘夜里起来叫唤心脏疼，就叫诊所的李医生来，给她挂了个吊水，谁知她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就这么熬了几天，就越来越不行了……”
许海兰深吸一口气，表现的很淡然，像是已经做好了某种打算。
“哦，这样。”
“年前体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心脏犯病了呢？”陆文胜又问道，手里拈了根枯草，不停地搓弄着。
“可能年纪大了吧……”许海兰客套地答道，不再带有一丝亲近之意。
陆文胜猛地一抬头，看见许海兰的眼睛早已泛红，眼角还挂着泪珠。
“你怎么了？”
若是在从前，他早该起身将许海兰揽入自己怀中，温柔地安抚，可此刻，他迟疑了。
“没什么。”
许海兰飞快地擦了一把眼泪，不想让人看见似的，“我只是在想，可能百年以后，我也会像你娘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吧。”
“孤零零”这三个字引起了陆文胜的注意。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贴近她，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出了一趟国，就变得陌生了，变得不再像过去那个疼爱我的男人了。”
陆文胜伸出手去，却在半路停了下来。
“对不起，许海兰……”
这是陆文胜人生中第一次当着妻子的面称呼她的姓名，许海兰讶异地看着他，心中巨浪翻滚。
“哎，孝子孝媳进屋！”主持丧事的老头突然大声叫喊道，招呼老人儿女都到他跟前去。
繁琐的丧事即将进入流程，陆文胜夫妻二人再也没有了说闲话的机会。
“等忙完了丧事，我再跟你说吧。”
“随便你。”
小凯一手牵着陆文胜，一手牵着许海兰，还在愣头愣脑地笑着。
啪！
心烦意乱的陆文胜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奶奶死了，你笑什么笑，还有点儿样子吗？”
哇地一声，小凯大哭了起来。
许海兰恼了。
有好几年，她都没见过陆文胜打孩子了，这下看到，让她格外的生气。
“你怎么打孩子？”
“他一个小孩懂个什么，你没笑，你倒是哭呀！”
“你这妈当的，也不知道教孩子……”
“你爹当的好，他发烧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找你……”
你一句我一句，夫妻俩不愉快的的争端逐渐湮没在叮铃咣啷的法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