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所以你就这么乖乖地等到我来了?”路明非弯下腰用侧脸去看瘫倒的帕西。

  “啊……没错……我……我……”帕西瞳孔涣散。

  “呃。”路明非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原本是下意识地想调侃调侃,再给这个太过残酷的故事结尾疏解下负面情绪,却没想到帕西已经再次崩溃,可怜巴巴的,跟个被抛弃的柔弱小男孩一样。

  “我的所言所行都是谎言,家族是谎言,操控家族的也是谎言……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西莫西?”

  “那些用生命铸就的誓言,那些被许诺的崇高光景,原来都只是一个诺大阴谋遮住的角落……”

  “咳咳!”

  “我这样的存在,岂不是连最后的那点意义都……”

  “啪!!”没怎么收力的一巴掌将绝望的年轻人翻了个面,脸上火辣辣的余痛甚至让他蜷缩抽搐。

  “**,还没完了是吧,要不要我给你踹桥底下盖个小被儿,再开个千千静听慢慢emo?”路明非把脚放在帕西身上,气不打一处来。

  “大老爷们儿的,被操控前崩溃,醒来了再崩溃,你这样搞都不考虑——我娇嫩的手心受不受得了?”他苦口婆心:“大哥,扇巴掌手是真的痛啊!”

  “对不起,团长,我已经找不到……”帕西缩成一团,任由那些代表骄傲的金发杂乱地盖在地面。

  “嘶……”

  “那我问你,”路明非一脚踹在他后背,不重,但足以让他发出闷哼:

  “既然你已经走上猎人们维系世界稳定的星光大道,那加图索家族那看似追求荣耀实则夺取霸权的理念岂不已经狭隘无趣?被奥丁利用了又怎么?狗咬狗的戏码罢了!”

  过于尖锐的评价刺得帕西一颤,家族的真正追求其实是他一直逃避面对的东西,以往还能做到表面的兼容,现在却被赤裸裸地展露出来批判。

  “那我再问你,”路明非第二脚踹在他腰身:

  “恺撒·加图索这个人也是谎言么?你曾经决心要奉献一切的家伙,就算他先前告诉你的话你还不能完全理解,那难道他展现在你面前的始终如一的反抗,也无法触动你分毫?”

  “中二不假,我很多时候也中二(其实只有二),但刻在骨子里的正义却是实打实的,小伙子,那才是真正的荣耀,他为此不仅反抗亲生父亲,还反抗了已经是龙类的自己,虽然不想承认,但他那一刻可能是比我还要帅一点点的……就一点点。”

  “这样的一个纯爷们儿少爷,难道不值得你继续追随么?结果你丫还来个信念考验不过关,直接拖后腿!”

  帕西痛苦地将脑袋埋入地下。

  “那我还问你,”路明非第三脚踹在他**,角度正中,痛得帕西从地上直起了身子:

  “作为被猎团信赖的靠谱猎人,你被委托了救出同伴的重要任务,孤军深入遭遇无法反抗的绝对暴力倒还好,结果却是一枪不开不战而降?你的骨气在那里?你的热血在那里?训练期间零他们教你的猎人精神都被狗吃了吗?”

  “好好看看那边的祭坛和冰棺,恺撒是拼尽全力无法战胜,诺诺是被暗算毫无意识,你呢?你丫在有机会至少救出少奶奶的时候说‘哎呀不行我跪了’?!”

  “帕西·加图索,如果你至少还有一丁点的自尊心,就起码在搞清楚自己粪堆一样的脑子前,先拿起剑与盾!”

  “给我TM的证明自己,将功赎罪!”

  不只是单手剑与盾牌,被放到帕西怀里的还有昏迷的红发女孩,陈墨瞳小姐睡得并不平静,脱离了冰棺后眉头皱得更频繁,似乎随时会醒来。

  “我……”帕西浑身颤抖着,根本不敢用手去触碰那过于美好的女孩,愧疚拥挤在他的思绪。

  “问你话呢,好好回答我!”路明非将盾牌砸向地面,发出了这个片手剑猎人最熟悉的重击轰响。

  在古代树森林的记忆终于填补了堪堪打开的空洞,帕西咬牙站了起来。

  “我……我知道了。”

  “这个任务,能交给你吗?”路明非淡淡地问。

  “交给我!”

  “好。”

  帕西用撕成条的外衣将诺诺绑在自己后背,紧紧握住了最熟悉的剑与盾,全身护甲随动作发出飒飒的噪响。

  “到底是体质进化了的正儿八经猎人,她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醒……到时候你们就见机行事吧,我这边肯定忙到无暇顾及。”路明非笑了笑,转身抓起放在一边的武器箱。

  如他所言,连续的刺耳警报声将祭坛空间填满,暗沉的红光似乎带来节节攀升的气温,那并非自然的变化,而是由这片空间四周过于躁动的龙血引发。

  狂风扑面,恶臭与血腥味一同袭来,十二头披着炼金装甲的龙血亚种撞碎了合金大门,肌肉虬结的巨大躯体上还挂着没拆线的缝合口,领头那只的熊掌直接异化成带骨刃的畸形爪子。

  还没等它们确定撕碎的目标,路明非便已经提着两米多长的箱子迎上去,箱角在最前面那头亚种的獠牙上迸出火星。

  那瞬间爆发的力量过于沉重,武器箱直接碎了一角,那头还没反应过来的亚种更是头颅爆裂,当场就失去了气息。

  这下不需要确定了,剩余亚种疯了似的奔向近在眼前的猎人。

  “芜湖!我要打十……十一个!”路明非挥动着武器箱,这方形的长盒子丝毫不影响他凌厉的动作。

  当第二头亚种从右侧扑来时,他旋身甩箱砸中其太阳穴——如果野兽也有的话,箱子外层的碳纤维装甲板应声开裂,露出里面老唐巧妙设计的暗红色炼金纹路,他顺势就这么把箱子抡圆一圈,将出现在头顶的第三头拍飞。

  龙血亚种们显出惊惧,因为不管是炼金装甲还是在斗兽场残酷厮杀进化出的表皮鳞甲,都轻易地被碾压震碎,但随后它们又更加疯狂,纷纷不要命地扑过去,要是有理智回答为什么,恐怕也只能可怜巴巴地来一句“程序就是这么设计的”。

  祭坛的爆响就没停过,第四头、第五头、第六头……当第十头亚种也被发射出的炮弹一样拍进青铜立柱时,支离破碎的武器箱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留在最后的亚种首领看似稳坐钓鱼台寻找机会,实则被趋利避害的基因本能与改造程序交替折磨,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暴风乱舞的人类,就差来几滴冷汗搭配那越颤越乱的兽瞳。

  不是,那些创造他的研究员能不能来评评理,自己除了长得凶一点,哪里比这个超人类更像怪物啊?哪怕是面对一位纯血龙血也好啊,打不过也能名正言顺地被对方龙威吓走,可这,这毫无其他成分的纯种暴力到底是要干什么?

  坐以待毙更是徒劳,趁着第十一头亚种也发起冲锋的功夫,首领紧随其后,眼看手下当场暴毙、尸体横飞,他赶紧借着那躯体的掩护近身了目标。

  首领亚种足有三米高,脊背上增生出的龙晶铠甲泛着幽蓝寒光,路明非侧身闪过那大概也不致命的利爪,残破的武器箱重重砸在其肩甲上——武器箱这次彻底爆裂成漫天碎片。

  纷纷扬扬的金属碎屑中,冷白刀光如新月乍现。

  太刀“星空迅刃”出鞘的刹那,祭坛内的冷气宛如停滞,路明非的身影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般静止在挥刀轨迹的终点,首领亚种则保持扑击的姿态僵在原地。

  直到第一滴血珠顺着刀尖坠落,首领亚种躯体才沿着龙晶纹路缓缓裂成两半,其间脏器在气浪余波纷纷炸碎。

  “呼……虽然是虐待小动物,但……”路明非收刀并摆好新的pose:“帅,太刀,帅!”

  “团长?”帕西在一旁看傻了眼,不知是被帅到还是被这造作的臭美无语到。

  “咳,咳咳!”路明非尴尬地咳嗽几声,怎么忘了还有其他猎人在:“离下一波应该还有空隙,你抓紧时间出去吧,别走我选的主路就好。”

  “这次,可要好好尽到该尽的职责。”

  “明白。”帕西摸索在腰间的道具袋,灌了瓶强走药后迅速不见了踪影。

  路明非见状更加不客气,一刀将结晶蔓延的黑珊瑚祭坛砍成两截,又大肆破坏一番,转过头时,成群结队的龙血亚种已经将这片空间围得水泄不通。

  警报响得更大声了,暗沉的红色如同铺垫末日降临的幕布,其间唯一的人影就那么懒散地站立,超过他身高的太刀锋刃在手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反倒将这被团团包围的瘦小异类衬托成收割生命的恶魔。

  当然,也不是真的恶魔就是了,他只是阳光璀璨地笑着,露出两排洁白健康的牙齿。

  “也不知道这鬼地方,杂交小动物的储量够不够啊?”

  “毕竟,我还真没玩过怪物猎人——无双啊!”

  刀光血影,残肢断肉,在猎人重新奔入伊甸园的“禁忌深窟”时,唯有接连不断的凄厉哀嚎从里面传出,和着刺耳警报与暗沉红光,还疑虑不定的炼金大师或研究员也纷纷逃亡,宛如世界末日真的降临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