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横跨天际的银河画卷下，被月色拉长的影子显得如此平静。
路明非认真养护着怀中的太刀，刀身，锋刃，握柄……他的目光正如被星月点缀的潮汐，温润又深沉地滋养武器的每一处，不知是对迟来的“星空迅刃”偏爱太深，还是此刻心中所想越发渺远。
“我失态了。”另外一个男人轻声道。他早已从狰狞的躯壳中脱出，现在正将仔细雕琢过的古灯摆放好位置。
“人之常情嘛。”路明非有点想要笑话老唐，他回到这个临时工坊后就一直沉默，憋到深夜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老唐听出了些许揶揄，皱了皱眉头。
“我可没有什么‘人’的赘余，不要误会。”
“还在嘴硬，小龙女真的和你那么亲么，你们又什么时候会尝试那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争斗？”
“……我本性易怒罢了，倒是个教训。”
“哼哼，人间岁岁年年，到头来也是如烟不了的，这才是教训。”路明非侧眼看他：“对你是这样，对耶梦加得更是这样。”
老唐目光流转地看向下方荒地，不知所想，但终究没再反驳。
“楚子航……姑且算个男人，是我先入为主。”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那么讨厌他。”
“真不知道？”
“嘿嘿。”
“你还真是心大，就不怕我一时过火，弄出什么意外？”老唐叹气。
“唔……还是有点怕的，但是回过头来看，都已经拧巴到那种程度了，如果连自己都始终恍惚凌乱不敢确定真实想法，外人的劝慰或告解更加没用，再次的绝境，换一种立场的绝境，逼迫他不得不二选一，哪怕嘴上再解释，脑子再拖延，也抵不过做了什么的事实。”
“师兄大概终于清楚了吧？”路明非轻声道：“夏弥也好，耶梦加得也罢，他心爱的女孩儿从来都只有那一个。”
“以前总是自己骗自己，但现在这个坎儿，他总算是迈过去了。”
“哼，他怎么想有用么，龙王耶梦加得或许会再沉沦于一段默契的旅途，但终究不会做出软弱的选择。”老唐冷声道。
“是，不管小龙女承不承认这份情感的真实，都无法改变结局，甚至双方都比原来更清楚些后，分别反而会更从容吧？”
“不是坏事。”
“我是讨厌的，吃力不讨好！”路明非唉声叹气地抱怨：
“哎，要是爱情也能和打猎一样简单就好嘞！”
“不如炼金。”
“恶心，你就和你的炼金过一辈子去吧！”
“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看看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和太刀成亲了。”
“打住！我是来和你争论这个的吗？说正事！”路明非瞪大眼睛。
“还能有什么正事，除了太刀，你甚至说不需要完整的上位套装，就只让我简单造些关键部位的护具，根本费不了什么功夫。”
“真要弄套完整的可麻烦呢，而且古代树森林那边素材更好，我有刀就够了。”
“另外，那条爆鳞龙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和你预想的一样，大概今晚过后，灭尽龙就会动身。”
“全盛，甚至体格与力量更上一层楼的灭尽龙……会很难对付的。”老唐平静的面容难得带上些严肃：
“我和你透个底，拖住它我能办到，以熔毁部分大蚁冢荒地地形为代价，重创它也有可能，但我杀不死它，并且稍有纰漏就可能造成其余人的伤亡。”
“加上康斯坦丁呢？”
“那就多一种可能，它和康斯坦丁同归于尽——我不会让康斯坦丁参与的。”老唐眉眼间隐显狰狞。
“别紧张，我像是会让你们搏命的人么？”路明非白了老唐一眼。
“我只是有点感慨，”他笑得莫名其妙：“果然不管在哪里，那条龙都会往死里给大家添麻烦呢。”
“不管在哪里……看来在原本的世界，它的戏份也不少？”
“嗯，初次登场就吓了猎团一大跳，大师都觉得特别棘手，在我作为猎人逐渐熟练与强大、并最终找到它的临时巢穴前，那家伙一直是大家探索与调查的头号麻烦。”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么，”说着，路明非的眼睛映出星光般的亮闪：“从一无所知地来到另一个世界，喽啰般仰望无比强大的它在整个猎团面前横行霸道，一直到能够被委以重任地深入险境去寻找它，拼尽全力、不择手段地打败它，再目睹它不得不败退逃走，而自己同样重伤到瘫倒在地上，然后望着异乡世界璀璨夜空的那一刻……”
“我忽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热烈地活着。”
“如果说穷尽森林、荒漠、台地、深谷等诸多生态是我成长为精英的证明，那独自狩猎灭尽龙就是我整个猎人生涯的总结，虽然之后那个记仇的家伙还是经常找我麻烦，但我不得不承认，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所以啊，这其实和当年也没差。”路明非手中的砥石重重划过太刀锋刃，摩擦出一抹耀眼的辉光：“我在面对一条让所有人都感到棘手的强大古龙，而我的任务就是——打败它！”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咩咩子穿透帷幕来到这个世界，是什么让它不择手段执拗癫狂，是什么导致它与我们之间发展到这种地步，和那时不一样的是，它的孤独夹杂着无助，我的语言更加苍白无力。”
“但我能做到的总归不会变化，用这把太刀，用至今为止积累的所有技艺，再次痛入骨血地告诉它——”
“我是谁！它当年所遇见的，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那个小不点猎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
老唐看向收刀入鞘的路明非，那挺直的身躯比在三峡水库中打败他时还要显得坚韧，他多少有些明白了，当猎人无数次直面那般恐怖的天灾化身后，此世的君主怒火又有什么值得畏惧？
“这也是你正式送给其他人的见面礼吧？不止灭尽龙，初次接触这个世界的混血种们都将重新认知到，所谓“怪物”与“猎人”到底是什么？”老唐看得清楚：“所以比起去见他们、用言语慢慢解释这个地方的一切，你选择了这种更直接的方式。”
“嘿……不过要是翻车就糗大发了。”
“那你也和我透个底，你现在……击败灭尽龙的概率是？”老唐目光炯炯，刺眼的金色在龙瞳中闪烁。
“我就谦虚点吧，那当然是——”路明非迎上那压迫十足的黄金瞳，眼中迸发的色彩正如满夜的星辰，他伸出右手，然后紧紧握住：
“百分之百！”
星夜同样映在其他人的眼中，而被或狰狞或淡漠的龙瞳所捕捉时，涌出的思绪竟更为浓郁。
“真美啊。”爬上荒漠的京都分部众人靠在大蚁冢边，成排的目光都为这满天繁星吸引。
身边夜风轻拂着流光不断的瑰丽矿脉，不远处虫鸣窸窣，而在视线的尽头，响翼龙们的休憩貌似又被来偷蚁冢的大家伙扰乱，只是它们不像白天那么警觉，懒得搭理地换了个地方。
“我突然觉得，一直生活在这里也挺不错的。”有人出声道。
“你脑子坏掉了？想当野人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围观零老大他们狩猎角龙，是不是有点原始人对付猛犸象的感觉？”
“原始人吃得可没我们好，就算老二厨艺给力，也掩盖不了这地方特产食材的夸张，我甚至感觉自己快进化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关键是，你们不觉得……咱们分部现在很有用处么？”
“呃，如果费尽心力地忙活半辈子只是让自己有点用处，那是不是太悲催了？”
“是悲催，但实际怎么想，在我们选择入学卡塞尔的那年，不就已经确定了？比起将这点龙血埋没、心安理得地实现普通人的追求，我们终归是想要，唔，怎么说来着……”
“Make the Kassel great！”有人张开双臂。
“哈哈哈哈哈……”大伙都被逗乐了：“你发什么神经。”
“但是现在也没差吧？我们深入了最新发现的龙种的原生地，了解它们，帮助打败它们，这是不是比原来的执行部任务更加厉害？”
“废话，没我们不行啊！”
“但是爽归爽，有一点大伙要注意……这鬼地方学院明显是不知道的，但是零老大他们明显又去过类似的地方，还记得路明非老大说收我们的表情么，这其中肯定涉及到——”
“忠诚！”
几个人都坐直了，甚至有点冒冷汗。
“好好想想前因后果，又不是**，虽然路明非老大现在还没回来讲清楚，但很明显吧，这里的事他没想让学院知道！”
“喂喂喂，你不要煽动什么嗷……学院也待我们不薄，咱们受过完整的秘党屠龙教育，发誓为人类而战，这些年……”
“那路明非老大的恩情呢？”
“这能简单归类为二选一的问题么，你们冷静点！”
“不是一次两次能讨论清楚的，而且前提要搞清楚，路明非老大的想法和做法，是什么性质？”
“我有点懵，有人能把这个问题总结得更简洁么？”
“他是宇智波鼬、铁胆神侯还是蝙蝠侠！”
“？”
“……你这个比喻是不是跨度大了点？”
恺撒无言地望向大蚁冢处，表情从饶有兴致慢慢变得复杂，他居然真指望这帮人能简洁高效地讨论出个所以然，这样胡扯下去，今晚不睡都下不了决定。
“你怎么想？”他看向靠在身上的诺诺。
“你要听真话么？”诺诺笑得狡猾。
“这还值得真假吗，再简单不过的立场问题。”恺撒不太明白。
“不，恺撒，我是说……我原来没对你抱更多期望的。”
恺撒睁大了海蓝色的眼睛，随后深深皱眉，这种否定无异于挑衅。
“你激动什么，亲爱的boy，你当初选中我，不也只是因为我在女生中更优秀么？”
“但是之后你其余的部分，确实吸引了我。”恺撒沉声道。
“是么，谢谢你，但是我得说……除开你不惹我讨厌甚至偶尔有些可爱的部分，我并不感兴趣。”
“……比如学生会的晚会，比如，加图索？”
“真难得，沉迷于荣耀或者反抗的你还能意识到。”
“所以？”
“所以我真的很享受这个地方，享受脱离一切在荒地冒险的那段时光，而和我始终在一起的你，也前所未有的让我……喜欢。”诺诺注视着恺撒，说得缓慢却清楚。
恺撒怔住了。
一直以来，他自以为完全拥有了这个总让他头疼却又特别喜爱的姑娘，但却从来没见过那对娇艳亮丽的眸子如此柔弱，他心神颤动，注视着真实的诺诺，以及诺诺眼中不被“领袖”或“加图索”点缀的，赤裸的自己。
“算了，别想那么多，我有时候就是发疯啊！有没有点月下狼人的感觉？反正咱们恺撒老大也不会怕，现在只要再多陪我会儿就好啦！”诺诺呲了呲牙，再次靠着他的肩膀看向天空，仿佛刚刚的一切真的都只是玩笑。毕竟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个女孩总是神经质到让人无法理解。
“嗯。”恺撒握住诺诺的手，追上她数星星的视线。
但怎么可能不多想呢，恺撒的目光越来越远，深入天空，却像沉入潮水。
而在不远处，另外一个金发青年始终默立，没人知道他的思绪，但渐渐的，那上扬的目光似乎也看到了同一片星空。
“你和其他女人一起看过星星么？”女孩问依旧靠在自己腿上的家伙。
她大概也发神经了，强行把他们的位置挪到洞口边上，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夜空。
“看过，高一的时候有次天文课活动……”
“闭嘴。看没看过这时候都要回答没有。”
“嗯，没有。”
“……”
脑袋被梆梆梆地敲了很多下，头发也被狠狠揉乱了，楚子航忍着没出声，本来也不疼，而且他感受到的柔软总是要明显一些。
“偷着乐吧你，过了今晚，你这种丁点不会讨女孩欢心的木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陪着看星星！”
“我记着。”
“哼。”
最偏僻隐蔽的地下岩洞，总是不被繁星眷顾的，但依旧有一丝朦胧的月光洒在其中的圆柱平台上。
漆黑的古龙从残骸中抬起硕大的头颅，苍白巨角下的橙黄色凶瞳罕见地露出些许迷茫，因为不该属于纯粹凶兽的疑问正萦绕在它的本能：事到如今，它究竟还在追寻什么？
或许答案，就在大蚁冢荒地的深处。
路明非认真养护着怀中的太刀，刀身，锋刃，握柄……他的目光正如被星月点缀的潮汐，温润又深沉地滋养武器的每一处，不知是对迟来的“星空迅刃”偏爱太深，还是此刻心中所想越发渺远。
“我失态了。”另外一个男人轻声道。他早已从狰狞的躯壳中脱出，现在正将仔细雕琢过的古灯摆放好位置。
“人之常情嘛。”路明非有点想要笑话老唐，他回到这个临时工坊后就一直沉默，憋到深夜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老唐听出了些许揶揄，皱了皱眉头。
“我可没有什么‘人’的赘余，不要误会。”
“还在嘴硬，小龙女真的和你那么亲么，你们又什么时候会尝试那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争斗？”
“……我本性易怒罢了，倒是个教训。”
“哼哼，人间岁岁年年，到头来也是如烟不了的，这才是教训。”路明非侧眼看他：“对你是这样，对耶梦加得更是这样。”
老唐目光流转地看向下方荒地，不知所想，但终究没再反驳。
“楚子航……姑且算个男人，是我先入为主。”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那么讨厌他。”
“真不知道？”
“嘿嘿。”
“你还真是心大，就不怕我一时过火，弄出什么意外？”老唐叹气。
“唔……还是有点怕的，但是回过头来看，都已经拧巴到那种程度了，如果连自己都始终恍惚凌乱不敢确定真实想法，外人的劝慰或告解更加没用，再次的绝境，换一种立场的绝境，逼迫他不得不二选一，哪怕嘴上再解释，脑子再拖延，也抵不过做了什么的事实。”
“师兄大概终于清楚了吧？”路明非轻声道：“夏弥也好，耶梦加得也罢，他心爱的女孩儿从来都只有那一个。”
“以前总是自己骗自己，但现在这个坎儿，他总算是迈过去了。”
“哼，他怎么想有用么，龙王耶梦加得或许会再沉沦于一段默契的旅途，但终究不会做出软弱的选择。”老唐冷声道。
“是，不管小龙女承不承认这份情感的真实，都无法改变结局，甚至双方都比原来更清楚些后，分别反而会更从容吧？”
“不是坏事。”
“我是讨厌的，吃力不讨好！”路明非唉声叹气地抱怨：
“哎，要是爱情也能和打猎一样简单就好嘞！”
“不如炼金。”
“恶心，你就和你的炼金过一辈子去吧！”
“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看看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和太刀成亲了。”
“打住！我是来和你争论这个的吗？说正事！”路明非瞪大眼睛。
“还能有什么正事，除了太刀，你甚至说不需要完整的上位套装，就只让我简单造些关键部位的护具，根本费不了什么功夫。”
“真要弄套完整的可麻烦呢，而且古代树森林那边素材更好，我有刀就够了。”
“另外，那条爆鳞龙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和你预想的一样，大概今晚过后，灭尽龙就会动身。”
“全盛，甚至体格与力量更上一层楼的灭尽龙……会很难对付的。”老唐平静的面容难得带上些严肃：
“我和你透个底，拖住它我能办到，以熔毁部分大蚁冢荒地地形为代价，重创它也有可能，但我杀不死它，并且稍有纰漏就可能造成其余人的伤亡。”
“加上康斯坦丁呢？”
“那就多一种可能，它和康斯坦丁同归于尽——我不会让康斯坦丁参与的。”老唐眉眼间隐显狰狞。
“别紧张，我像是会让你们搏命的人么？”路明非白了老唐一眼。
“我只是有点感慨，”他笑得莫名其妙：“果然不管在哪里，那条龙都会往死里给大家添麻烦呢。”
“不管在哪里……看来在原本的世界，它的戏份也不少？”
“嗯，初次登场就吓了猎团一大跳，大师都觉得特别棘手，在我作为猎人逐渐熟练与强大、并最终找到它的临时巢穴前，那家伙一直是大家探索与调查的头号麻烦。”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么，”说着，路明非的眼睛映出星光般的亮闪：“从一无所知地来到另一个世界，喽啰般仰望无比强大的它在整个猎团面前横行霸道，一直到能够被委以重任地深入险境去寻找它，拼尽全力、不择手段地打败它，再目睹它不得不败退逃走，而自己同样重伤到瘫倒在地上，然后望着异乡世界璀璨夜空的那一刻……”
“我忽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热烈地活着。”
“如果说穷尽森林、荒漠、台地、深谷等诸多生态是我成长为精英的证明，那独自狩猎灭尽龙就是我整个猎人生涯的总结，虽然之后那个记仇的家伙还是经常找我麻烦，但我不得不承认，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所以啊，这其实和当年也没差。”路明非手中的砥石重重划过太刀锋刃，摩擦出一抹耀眼的辉光：“我在面对一条让所有人都感到棘手的强大古龙，而我的任务就是——打败它！”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咩咩子穿透帷幕来到这个世界，是什么让它不择手段执拗癫狂，是什么导致它与我们之间发展到这种地步，和那时不一样的是，它的孤独夹杂着无助，我的语言更加苍白无力。”
“但我能做到的总归不会变化，用这把太刀，用至今为止积累的所有技艺，再次痛入骨血地告诉它——”
“我是谁！它当年所遇见的，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那个小不点猎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
老唐看向收刀入鞘的路明非，那挺直的身躯比在三峡水库中打败他时还要显得坚韧，他多少有些明白了，当猎人无数次直面那般恐怖的天灾化身后，此世的君主怒火又有什么值得畏惧？
“这也是你正式送给其他人的见面礼吧？不止灭尽龙，初次接触这个世界的混血种们都将重新认知到，所谓“怪物”与“猎人”到底是什么？”老唐看得清楚：“所以比起去见他们、用言语慢慢解释这个地方的一切，你选择了这种更直接的方式。”
“嘿……不过要是翻车就糗大发了。”
“那你也和我透个底，你现在……击败灭尽龙的概率是？”老唐目光炯炯，刺眼的金色在龙瞳中闪烁。
“我就谦虚点吧，那当然是——”路明非迎上那压迫十足的黄金瞳，眼中迸发的色彩正如满夜的星辰，他伸出右手，然后紧紧握住：
“百分之百！”
星夜同样映在其他人的眼中，而被或狰狞或淡漠的龙瞳所捕捉时，涌出的思绪竟更为浓郁。
“真美啊。”爬上荒漠的京都分部众人靠在大蚁冢边，成排的目光都为这满天繁星吸引。
身边夜风轻拂着流光不断的瑰丽矿脉，不远处虫鸣窸窣，而在视线的尽头，响翼龙们的休憩貌似又被来偷蚁冢的大家伙扰乱，只是它们不像白天那么警觉，懒得搭理地换了个地方。
“我突然觉得，一直生活在这里也挺不错的。”有人出声道。
“你脑子坏掉了？想当野人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围观零老大他们狩猎角龙，是不是有点原始人对付猛犸象的感觉？”
“原始人吃得可没我们好，就算老二厨艺给力，也掩盖不了这地方特产食材的夸张，我甚至感觉自己快进化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关键是，你们不觉得……咱们分部现在很有用处么？”
“呃，如果费尽心力地忙活半辈子只是让自己有点用处，那是不是太悲催了？”
“是悲催，但实际怎么想，在我们选择入学卡塞尔的那年，不就已经确定了？比起将这点龙血埋没、心安理得地实现普通人的追求，我们终归是想要，唔，怎么说来着……”
“Make the Kassel great！”有人张开双臂。
“哈哈哈哈哈……”大伙都被逗乐了：“你发什么神经。”
“但是现在也没差吧？我们深入了最新发现的龙种的原生地，了解它们，帮助打败它们，这是不是比原来的执行部任务更加厉害？”
“废话，没我们不行啊！”
“但是爽归爽，有一点大伙要注意……这鬼地方学院明显是不知道的，但是零老大他们明显又去过类似的地方，还记得路明非老大说收我们的表情么，这其中肯定涉及到——”
“忠诚！”
几个人都坐直了，甚至有点冒冷汗。
“好好想想前因后果，又不是**，虽然路明非老大现在还没回来讲清楚，但很明显吧，这里的事他没想让学院知道！”
“喂喂喂，你不要煽动什么嗷……学院也待我们不薄，咱们受过完整的秘党屠龙教育，发誓为人类而战，这些年……”
“那路明非老大的恩情呢？”
“这能简单归类为二选一的问题么，你们冷静点！”
“不是一次两次能讨论清楚的，而且前提要搞清楚，路明非老大的想法和做法，是什么性质？”
“我有点懵，有人能把这个问题总结得更简洁么？”
“他是宇智波鼬、铁胆神侯还是蝙蝠侠！”
“？”
“……你这个比喻是不是跨度大了点？”
恺撒无言地望向大蚁冢处，表情从饶有兴致慢慢变得复杂，他居然真指望这帮人能简洁高效地讨论出个所以然，这样胡扯下去，今晚不睡都下不了决定。
“你怎么想？”他看向靠在身上的诺诺。
“你要听真话么？”诺诺笑得狡猾。
“这还值得真假吗，再简单不过的立场问题。”恺撒不太明白。
“不，恺撒，我是说……我原来没对你抱更多期望的。”
恺撒睁大了海蓝色的眼睛，随后深深皱眉，这种否定无异于挑衅。
“你激动什么，亲爱的boy，你当初选中我，不也只是因为我在女生中更优秀么？”
“但是之后你其余的部分，确实吸引了我。”恺撒沉声道。
“是么，谢谢你，但是我得说……除开你不惹我讨厌甚至偶尔有些可爱的部分，我并不感兴趣。”
“……比如学生会的晚会，比如，加图索？”
“真难得，沉迷于荣耀或者反抗的你还能意识到。”
“所以？”
“所以我真的很享受这个地方，享受脱离一切在荒地冒险的那段时光，而和我始终在一起的你，也前所未有的让我……喜欢。”诺诺注视着恺撒，说得缓慢却清楚。
恺撒怔住了。
一直以来，他自以为完全拥有了这个总让他头疼却又特别喜爱的姑娘，但却从来没见过那对娇艳亮丽的眸子如此柔弱，他心神颤动，注视着真实的诺诺，以及诺诺眼中不被“领袖”或“加图索”点缀的，赤裸的自己。
“算了，别想那么多，我有时候就是发疯啊！有没有点月下狼人的感觉？反正咱们恺撒老大也不会怕，现在只要再多陪我会儿就好啦！”诺诺呲了呲牙，再次靠着他的肩膀看向天空，仿佛刚刚的一切真的都只是玩笑。毕竟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个女孩总是神经质到让人无法理解。
“嗯。”恺撒握住诺诺的手，追上她数星星的视线。
但怎么可能不多想呢，恺撒的目光越来越远，深入天空，却像沉入潮水。
而在不远处，另外一个金发青年始终默立，没人知道他的思绪，但渐渐的，那上扬的目光似乎也看到了同一片星空。
“你和其他女人一起看过星星么？”女孩问依旧靠在自己腿上的家伙。
她大概也发神经了，强行把他们的位置挪到洞口边上，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夜空。
“看过，高一的时候有次天文课活动……”
“闭嘴。看没看过这时候都要回答没有。”
“嗯，没有。”
“……”
脑袋被梆梆梆地敲了很多下，头发也被狠狠揉乱了，楚子航忍着没出声，本来也不疼，而且他感受到的柔软总是要明显一些。
“偷着乐吧你，过了今晚，你这种丁点不会讨女孩欢心的木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陪着看星星！”
“我记着。”
“哼。”
最偏僻隐蔽的地下岩洞，总是不被繁星眷顾的，但依旧有一丝朦胧的月光洒在其中的圆柱平台上。
漆黑的古龙从残骸中抬起硕大的头颅，苍白巨角下的橙黄色凶瞳罕见地露出些许迷茫，因为不该属于纯粹凶兽的疑问正萦绕在它的本能：事到如今，它究竟还在追寻什么？
或许答案，就在大蚁冢荒地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