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厄,芬里尔?北欧神话中的巨狼,诡计之神洛基和女巨人安格尔伯达的第一个孩子,传说当其张开嘴时,上下颚可以顶住天地……”白色短发的女孩舒展着数倍于躯体的狰狞黑翼、高悬于巨大的地下空洞,聚集的荧光将她居高临下的狂野面容完全展露:

  “他们说你的凶残与力量无与伦比,预言中的诸神黄昏到来之时,连众神之王奥丁都会被你吞噬杀死!”

  “而在那些混血种们更熟悉的龙族古籍里,你以四大君主中的‘大地与山之王’广为人知,所谓掌控‘土’的元素之力以成为大地的主宰,是整个世界最精于力量控制的龙类,当你完全伸展,地壳都会被击穿!”

  “此前,我对他们敬畏的神话与预言完全不屑一顾,而你孱弱的姐妹更是加重了这份轻蔑,但是经过如此漫长的追猎而到达了终点之时,当你的真容终于展现在我面前之时,所有的修辞和传颂都有迹可循——”

  “看呐,这样的巍峨身躯,这样的生命气息,我遇见了第一头属于这个世界的货真价实的古龙!”

  巨龙回以沉闷的低吼,以强烈的敌意撑起遮天盖地般的巨大黑翼,他紧紧收缩的金瞳旁边,拥有完美面容的少女神情淡漠,明明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却以同样的毫不示弱的威严清楚传遍整个空洞。

  “奈落基伽特,灭尽龙,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自称古龙杀手的龙,路明非说你是极为特殊的物种,舍弃了改变气象的自然力量,转而将全部的生物天赋放在自我的肉体力量与夸张的再生性。”

  “他与同伴交流时的‘生态’、‘龙种’之类的说法很特别,即使是你这种强大程度堪比龙王的怪物,在他口中也是所谓自然的一环,但相比起类似生态圈中某种动物的存在,你明明已经前所未有地获得了人的躯体与智慧——”

  “可即便如此,面见我等一度掌控这个世界的龙族君主时,你那可悲的大脑与心脏里,承载的还是茹毛饮血般的原始冲动么,野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奈落基伽特用尖刺横生的手捂住脸,仰头大笑起来。

  “那家伙还是什么都往外说啊,明明只是一群绝对无法理解的崇尚权与力的家伙!不,以你的狡猾更像是偷听来的……不管怎样,你这样想也没错!”

  “因为我的目的、我的思绪根本没必要和你分享,捕食者与猎物之间难道还要互相理解么!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我会将你强大而**的兄弟啃食殆尽,如果你的骨骸有相应的价值,我同样不会放过!”

  “果然,你这疯子般的野蛮物种,只有尝到彻骨的痛楚才会知晓畏惧!”耶梦加得怜悯地望着她。

  “凌驾我者多,使我畏惧者少,来试试吧——在将我每根棘刺都摧毁、每片鳞甲都碾碎前,你们是否能终结这场捕食!”奈落基伽特笑得无比狰狞:

  “可别大意了,被我承认的古龙!这不是决斗,我不择手段,哪怕你们从这个世界的神话中而来,也会为真正怪物的力量而倾倒!”

  “这丑陋的厮杀将不存在任何荣耀,但仇敌的强大货真价实,所以,请依旧照亮我们。”耶梦加得平静的眼眸中泛着金色,那金色代表着君主的命令,更多更明亮的荧光笼罩着他们:“然后……”

  “芬里厄,撕了她。”

  “吼!!”

  “吼!!”

  穿透天与地,近乎同时发出的咆哮浪潮撞在一起,形成席卷了整个巨大空洞的飓风,长发飞舞的少女在这风中轻盈地飘到旁边,让月台的巨龙能更自如地撑起前肢,用蛇一样修长的脖颈去直面如鹰隼扑击的尖锐人影。

  “轰!!!”

  一爪,或者一拳,从天至地,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击中巨龙的头顶时,带来了堪比山岳崩塌的轰鸣,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次彻底释放力量的人形灭尽龙,将死死认定的巨型猎物砸进了深坑!

  但那带着些许仓皇的哀嚎中,芬里厄的庞大身躯却没如预想般再退后一些,那被击落的脖颈还没撑起,鳞片分明的巨大龙爪已经下意识反击,以足以撕裂空气的力量狠狠扑击在人影身上。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奈落基伽特被击飞百米有余,如炮弹般、以不逊刚刚从天空扑下的速度撞在这巨大空间的边界岩壁,碎裂的巨石滚滚而下。

  “哈哈哈哈哈!!好!好!多么纯粹!那些操风弄火的家伙我看不上,而你,果然是与我一样的崇尚绝对力量的类型吗!”奈落基伽特从掩埋的巨石堆里冲出,再度的狂笑声中,夹杂着无数受惊镰鼬的尖啸,散开的漫天骨翼,更衬出她的凶暴气场。

  芬里厄的回应只有咆哮,他尽力撑起的前半身躯都有30米甚至40米长,望去极为伟岸,不怪奈落基伽特初见时那么激动,这甚至远超她与那些熟识古龙的真身!

  “来!继续!!”奈落基伽特手臂的尖锐部分陡然增生,向巨龙头颅扫出数根长矛般的棘刺,随后振翼猛冲而去!

  巨龙微微甩头,轻易地用鳞片阻挡了飞来的棘刺,尽管其势头迅猛而致命,但在极为巨大的躯体前完全不够看——所以是否拥有真正的龙躯对龙族来说极为关键,龙躯哪怕是最轻微举动中释放的力量,都远超他们的人形。

  熟悉的轰鸣声再度响起,并且越发频繁,芬里厄并不能阻止奈落基伽特的接近,毕竟那相当于一只强韧到夸张的鹰隼,膜翼的力量与从空中到地面的扑击带来了可怕的速度,加上明明是人形却如同隐藏着巨兽的诡异力量,每一次躯体的碰撞都带来十足的冲击与痛楚。

  但巨龙并非单纯的巨型生物,他拥有虽然主观懵懂却牢牢刻在基因中的绝对战斗直觉,每几次的受击哀嚎后,总能以难以防备的精准角度进行反击,或利爪,或翼尖,甚至是最朴实的头鳞撞击,每一次都会让渺小的敌人嵌进地面或岩壁。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耶梦加得冷眼看着奈落基伽特不断爬起或冲出,躁动的尖锐躯体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在她还没干涉的情况下,体型差距到夸张的两头龙就这么进行着原始的肉搏,芬里厄是近乎头脑空白的挨打与报复,灭尽龙却像刻意为之,那家伙展现的肉体力量比追猎她时还要夸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即使是她这样的纯血龙类要拥有超脱人型的力与速,都要通过改变肌体构造的半龙化。

  “轰隆!!”奈落基伽特再次被角度刁钻的巨爪拍进地里,巨龙由躯体带来的原始力量切实地伤到了她,增生的尖刺在这激烈肉搏中不知道碎裂了多少根,连成一片的坚硬鳞甲也不断渗出鲜血,但她毫不在意,不如说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捕食损耗。

  同时这也是交换,她不要命的疯狂进攻同样给巨龙全身带来了明显的伤口,特别是那修长的脖颈,随处可见凹陷脱落的鳞片。

  以伤换伤,是她最喜欢也最依赖的战斗方式,因为——她的伤口又迅速地完全恢复!连棘刺都重新生长完毕!

  完美利用的强大自愈能力下,巨龙并不完美的打击面让她得以保留了不少关键的棘刺,而现在那些棘刺,都已经变为纯黑色!

  “就连钢龙那媲美金属的钢皮都会被我撕开,让我看看,你的皮又有多硬!”狂吼中,奈落基伽特猛地冲向巨龙探来的脖颈,瞄准的正是一处鳞片破损明显的伤口!

  她手腕的某几根黑刺在飞扑中迅速生长,很快合并成一根数米长的巨刺,其坚硬和韧性肉眼可见地恐怖!

  芬里厄意识到危险,追击的脖颈迅速后缩,但已来不及,这一击处心积虑!

  “噗呲!!”巨型黑刺凌厉地从伤口扎进,大有洞穿脖颈的势头,但芬里厄的甩头迅猛而疯狂,同时双爪在剧痛中狠狠夹向脖颈上的人影——如果攻击者再不放手后退,那肯定会被直接抓住!

  不退!当然不退!奈落基伽特的狰狞笑容更加疯狂,任凭带着狂风呼啸的硕大龙爪靠近,也只是更加用力,再用力,直到——

  “吼!!”芬里厄痛得撕心裂肺,因为他的脖颈已经被巨型黑刺完全洞穿,模样十分凄惨!

  但疯狂到最后的攻击者同样付出了代价,左右龙爪的拍击几乎要将中间的人影挤碎,无数碎鳞和碎刺从其中飞散掉落,拍击后的巨龙又暴怒地用布满长矛般利齿的巨口将其死死咬住,确保触及的每根利齿都将其洞穿!

  最后,轰!!那几乎已经破碎的人影被狠狠甩飞到一旁的岩壁,自然滑落时将岩石涂满了血红!

  脱离了巨型黑刺的芬里厄终于被剧痛填满,他低垂着血流如注的带有漆黑深洞的脖颈,一边发出哀鸣一边看向那该死的或者已经死了的攻击者,但对方很快以吃痛的低吟回应,告诉他这厮杀还远未终止!

  “咳咳……”奈落基伽特挣扎从血泊中站起来,身上又有无数碎刺随动作纷纷脱落,然而她的衰弱状态不过片刻就完全消失,皮肤表面新生的鳞甲和棘刺重新带来节节攀升的残暴气场,反倒让还在哀鸣的芬里厄生出一些畏惧。

  “真好,真好……芬里厄,如你这般的强大古龙本该享受更广袤的山脉与土地,一直缩在这种阴暗地下还真是对伟大物种的亵渎,毕竟你又不是某些需要藏起来吸收能量的幼体,你已经完成了!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之源有多古老!”奈落基伽特不吝赞赏,那些被她突破自然能量的古龙在肉搏中往往就因陷入下风而怯懦,哪比得上如此纯粹而疯狂的蛮力互殴!

  但她无比认可的对手的第一句话,却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姐姐……痛!”巨龙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喊道,语气简直是四五岁小孩般的稚嫩。

  “很痛吗,芬里厄?”耶梦加得飞上前,**巨龙还在渗血的可怖伤口。

  “痛死了,痛死了,我躲不开……”芬里厄的语气简直像在哭泣,如同在外面跟同龄人打完架的小孩,肾上腺素带来的狠劲儿消散后就只剩因为伤口和疼痛产生的怯懦。

  奈落基伽特深深皱起了眉头,为这过于稚嫩的话语不悦的同时,注意到了巨龙和岩壁融为一体的后半身,更准确点来说那后半身还是骨骼的形态,巨大的脊椎从前往后渐渐石化,最后和石壁相接。

  怪不得这家伙从头到尾就只是待在月台反击,明明他也拥有足以将这巨大身躯带飞起来的强壮黑翼……他不是真的想待在这片地下空间,他的龙躯还没彻底孵化完成。

  “我说,耶梦加得……”奈落基伽特思维转得很快,她将视线放在安抚巨龙的美丽少女身上,说的话满是嘲讽意味:

  “你总是一副很在意兄弟的模样,但实际上,你分明是将他作为食物养在这里的吧?”

  “——”

  少女转过头,冰冷的视线死死盯着她。

  “这个迷宫的看门人其实是你啊,比起我的偶然发现和捕食,你的吞噬意图更加明显啊,瞧瞧,你在等他孵化完成、达到完美,就像等一条鲜美的肉狗长大……”

  “闭嘴!”耶梦加得厉声喊道。

  “你这粗鄙且该死的外来野兽懂什么!我甚至不屑解释什么,因为你用那徒有其表的脑子每想一丁点关于我们的事就是丑陋的亵渎!”

  “可笑,我只是在为强大且值得尊重的猎物惋惜,比起处心积虑装作人类的你,他才是真正的古龙,而他本该活得更有尊严!”奈落基伽特仍是讥讽。

  “你究竟有多迫不及待啊,除了大地与山之王无与伦比的原始力量,还迫不及待想尝尝这个王座伟大的权柄。”耶梦加得飘到空中,金色龙瞳亮得刺眼。

  “我拭目以待,两个一起上也没关系!”奈落基伽特笑着挑衅。

  新的战争一触即发,双方势同水火针锋相对,唯有巨龙后半身所在岩壁的某处角落空洞,有人影蜷缩得更紧了。

  “救救我,救救我……这tm都是什么展开啊……”芬格尔瑟瑟发抖:

  “我什么身份啊,我配待在这儿么我……就算是观战孙悟空跟二郎神决斗的天兵喽啰,也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好兄弟啊,大家要完蛋也一起完蛋,黄泉路上排着队有说有笑……我要是被余波震死了,连个垫背的都没有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