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跳车!”苏恩曦指挥道,一双眼睛分别盯着对半的崭新地图与迷宫中的定位实况。

  “往哪儿跳?就只是跳下去?”路明非有些懵。

  “当然,两辆车相交的完美时机只可能是对方的陷阱,这已经是我计算出的最佳路线——下车后右转最近的隧道,全速!如果你们不是在老奶奶散步的话,就一定能遇见现在空置出来的另一辆车!”

  “好嘞!”路明非得令道,这种晕晕乎乎的兜圈子游戏他巴不得有人接过烧脑大任。

  “长腿妞,你们最好再靠两个站,然后我会提醒你们离开那辆车的时机!”苏恩曦转头关注2人组。

  “我们需要知道站台的基本情况,最近冒出来的东西越来越离谱了,每次都差点整死我!”麻衣颇为头疼的样子。

  “你们把思路打开,不要过于被列车限制,其实我觉得每个站都可以藏到重新发车!从头藏到尾,绝对少很多麻烦!”苏恩曦提出建议。

  “听起来也太窝囊了,蟑螂都还要在主人家打开碗柜的时候出去露个面呢!”

  “所以后头不是被一拖鞋拍死就是被喷杀虫剂啊,我还是希望你们多蹦跶会儿的。”

  “谢谢关心,要是我真被拖鞋拍了死也死你饭碗里!”

  “好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喂?女,士,你能给……我们的汇合……提供更详细些的帮助么?”恺撒的电话打过来,貌似情况不妙,震响声中信号断断续续的。

  “我看看……我的天!”苏恩曦刚调出他们所在站台的监控,就被席卷四处的巨型冰龙卷惊到了,隔着屏幕都觉得吓人。

  “合击绝技?”

  “龙王利用了那头冰龙留下的场地,用海量的风元素进行渗透和吞没,结果便是现在这样,一加一大于二的恐怖言灵。”

  对话间,身前正竭尽全力用无尘之地隔绝冰龙卷的帕西已经有些不支,恺撒拉了他一把,再与诺诺同时向一旁滚开,寒冷且锐利的融合风暴最外侧贴着他们皮肤碾过,十分惊险。

  “龙王的重点攻击对象应该是那辆人最多的车才对,即使这样都还能搓高危言灵来对付其余人么,真是可怕。”

  “对此刻的她来说,入侵者都该死吧?”成功搭上空车的路明非**对话:“不过在我们完成下一步前,她已经成功做到压制所有敌人,即使其中有灭尽龙这种存在。”

  “喂,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此行的初衷就是阻止灭尽龙将事态彻底恶化,因为对于大地与山之王,我们还需要更多时间……眼下该自卫的已经成功自卫,如果我们打破现状,会不会间接帮助灭尽龙接近龙王呢?”

  “你——其实我是在提醒你啊!”苏恩曦扶额,这货难道忘了她通话的对象是恺撒?

  “什么叫‘阻止灭尽龙’?”恺撒微微眯起眼睛,路明非的一通话里疑点也太多了:“灭尽龙”是哪位龙类的名号?又为什么要阻止他?京都苏醒的大地与山之王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屠龙的水深着呢,boy!”路明非哼唧道,也不解释什么。

  “好了好了!要汇合去龙王老巢的话就赶紧听我指挥!”苏恩曦中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火药味:“恺撒,你们驶出当前站台后大约2分钟后,拉闸停车等10分钟,这样下个站台积累的元素乱流应该就会下降到最低的程度,足以安全通过!”

  “……我知道了!”恺撒也懂得事情缓急,放弃了追问路明非以获得蛛丝马迹。

  通话挂断,苏恩曦才没好气地数落起路明非,让他发表重要讲话前起码注意下场合。

  “我故意的,铺垫下而已。”路明非却只是耸耸肩:“万事开头难,先让他接触接触。”

  “你认真的?那可是恺撒!”苏恩曦在沙发上伸腿瞪眼:“就算你已经绑票了号称他宿敌的楚子航楚少,那也不代表可以对他有想法!”

  “他几乎就等于那个加图索家,只是现在还处在自我中心的叛逆期罢了!”

  “还相当中二。”路明非补充。

  “确实——但他再二也还是加图索。”苏恩曦幽幽道:“大学一毕业,在巨大的身份厚障壁前,你们那点同学关系基本当不存在了,遇见了都得叫人家‘老爷’!”

  “反正我挺看好他的,谁说叛逆和中二只能留在青春期,没准人家后面突然开了窍,来求我组一辈子的猎团呢!”

  “你——真不知道该说是幼稚还是呆。”苏恩曦叹着气。

  “该多想的时候多想,该懵逼的时候懵逼,这才是真正的智慧!”直觉赢下辩论,路明非骄傲地翘起鼻子。

  “行了,你刚刚说的问题我认真考虑了,但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至少要见这个王座一面。”苏恩曦把话题拉回来:“你们说呢?”

  “没错,起码得确认最基本的情况,总不能摸到一点点模糊的脚印或毛发就宣布调查取得重大进展了吧?”麻衣表示赞同。

  “我们已经掌握了迷宫的大致情况,包括灭尽龙所在列车的位置,尽量避开她前往终点站的话,可以创造和平的沟通环境。”零直接给出具体建议:“恺撒那边不用担心,不管是支走还是强行压制都很容易,‘爆血’并不足以带给他反抗我们的力量。”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直击要害,面面俱到。

  “那这样就得辛苦恩曦姐了,额外花心思围绕灭尽龙制定路线。”

  “知道辛苦就好,今晚要不是有言灵,我脑子早算炸了!”苏恩曦埋怨一句,继续任劳任怨地敲起键盘。

  路明非笑着摇摇头,他们猎团的情况到底比不上新大陆那边,猎人和准猎人倒是有一定规模了,可专业的后勤人员却还是只有苏恩曦一位,虽然她的“天演”往往能让她一个人当好几个甚至几十个人用,但真正的猎人后勤涉及众多,不是一个笔记本电脑就可以包揽完的。

  “gogogo!行动起来!咱们这些点也该连成一条线了!”他好好打了次气,作为此次通讯会议的结尾。

  “轰隆!!”震响连天,碎石激飞,某处似乎摇摇欲坠的月台前,列车停靠已久。

  京都分部六人和高幂、万博倩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眼见月台岩壁的大洞越来越深,他们算是明白奈落基伽特狠了心,要把这附近搅个天翻地覆,可这样下去别说等到突破口,在奈落基伽特回来前,他们都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崩塌活埋了。

  “要不,还是走吧?”高幂皱眉道:“我们不能真把龙类当作同伴,她之前的庇护其实来源于胁迫。”

  “确实是个摆脱她的好机会。”有人点头认可。

  “摆脱?那叫送死!”老六反对道:“这一路那些高危言灵都忘了?连那种恐怖的生理强度都不能完全抗住,光靠我们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可我觉得,那明显是针对她的……”

  “我们都是闯入尼伯龙根的外来者,你相信龙王会仁爱地对待其中比较孱弱的部分?赌博也没有这么离谱的!”

  “那相信龙类利用完我们后会放我们离开,不更是赌博?”

  “反正必须得走,怎么样都比被埋在这里强!”

  “再等等!不要触怒我们唯一的依靠——”

  “什么依靠,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卡塞尔可是——”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言。”陌生的声音干涉进来,明明该很不起眼却一下吸引了车内所有人的注意。

  黑色小礼服的男孩打开雨伞,优雅地将车门外飘来的一缕烟尘遮挡,随后安然坐在中间的空位。

  所有人都心悸起来,因为谁都没有察觉这男孩是怎么出现的。

  “初次见面,尽管各位深入此地的勇气十分可悲,但终究是为主演的发光发热创造了机会,”男孩行了个不知名的贵族礼:“请允许我献上敬意。”

  “你是谁?奈落基伽特的同伴?”京都分部老大顶着心悸上前,却不敢直视男孩看似温和的黄金瞳。

  “同伴?不不不,鄙人只是个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为陷入困境旅人提供及时的援助。”男孩保持微笑。

  “援助……你来帮我们?为什么?”

  “这可不是聪明客户的反应,毕竟就像在问‘为什么该活着’?”

  “我接受,你要怎么帮?让我们突破迷宫?”老六接过了话,干净利落,他能嗅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打开手机吧,地图已经接收,再加上那头龙的蛮力,终点已经在朝你们招手。”

  “这!是真是的!”老二翻开早已失去信号的笔记本,被桌面详细的站台分布和路线指引晃花了眼。其实他们这一行不止力量较弱,也是最倒霉的那批,只有所处的这辆用以执行赌牌规则的列车隔绝了外界,其余新发车辆都能互相通讯。

  “作为交换,我们需要付出什么?”老六果断的同时不忘谨慎。

  “交换?不,微不足道的客人们,你们本身的轨迹就是代价的一环。”男孩的客气中充满轻蔑的意味:“当然,如果实在要让自己心安一些,那就保护好小店的隐私——或许骄傲的龙会很反感这种馈赠?”

  “……知道了,我们会照做。”老六答应下来。

  “那么,再见。衷心祝愿各位不会再出现于这种地方,龙的战场,不需要纯粹的局外者。”男孩行礼道别,劝诫模样的语言却依旧锐利。

  “感谢,您的忠告我听得很清楚。”老六同样挤出微笑,但谁都能看出他为对方从头到尾的轻视而愤怒。

  “过于明显的不甘心可就丑陋了,不忍直视啊。”随着这句话落下,男孩生生消失在所有人的刹那恍惚,就像从未在车厢内出现过。

  “**,被人看不起就算了,现在还要被龙类指着鼻子嘲笑……”老六终于不再隐藏情绪,但拉高的语调不知道是在骂男孩还是骂自己。

  “……还是先想办法把她叫回来吧。”老大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更加现实的议程。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过来,被高幂作势保护的万博倩不服地指着自己:

  “喂,我是跟她聊得最多没错,但这种时候推我一个进洞也太不人道了吧!”

  “没说让你一个。”老大解释。

  “那反正还是有我呗,本来强行跟一头人形恶龙聊那种话题就已经够猎奇了,我压力条都爆了,现在还要去干九死一生的苦力?欺负人是不是!”

  “你别激动……”

  “我媳妇儿说的在理。”

  “你也一边儿去,这时候还要趁机占便宜,老娘同意订婚了么?”

  “别吵架别吵架……老六?!”

  青年似是无聊地撇了撇嘴,眼里却在冒火,随后直接冲出车厢,一头扎进了轰鸣不休的深洞。

  “喂!奈落基伽特!别tm跟穿山甲一样刨坑了,我们找到突破迷宫的办法了!”他的喊声简直大到盖过震响。

  月台还没倾倒的老路灯上,若隐若现的男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稍微抬高了些眼睑,只是他真正在意的始终只有坑洞内的正主,因为那是足以被利用到搅乱一切的强大力量。

  “可惜,原本你可以再体面些的,可你居然拒绝我。”男孩又将视线转向远处的岩壁,似乎要透过它直抵某个纤细的身影。

  “而如今,只好让你成为彻底的‘大魔王’啦……”他双手合十歪着脑袋,露出毫不诚恳的抱歉笑意。

  “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执拗的同时敌对古龙和猎人的个体,要怎么从这股可怕的压力中存活?而这压力又会将美丽的你变成什么呢……会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惨状么?哈哈哈哈……好期待……好期待……”

  “去吧,去吧!觐见大地君主的通路已向所有到访者公平打开!”男孩狂傲地张开双臂,下半身随着宣告逐渐染起火焰,如同被点燃的剧院帷幕般不断化作灰烬消散:

  “仇恨、偏见、欺骗、背叛、傲慢、本能……请尽情表演!请尽情宣泄!不管是哪一方的毁灭,我都会献上如雷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