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路明非四仰八叉地躺在冰面上，凉意从各处肌肤渗进来，让他觉得越来越困，即使身边的手机响个不停也懒得动弹一下。
学院的大家在联系他，因为他们明显感到地表的震动停止了，但此时一切监控设备都指望不上，唯一知晓地面情况的只有路明非。
“明非不会……”守夜人很担心，本来留在上面就是九死一生，要不是路明非之前创造了太多奇迹，他们早就定性死亡了。而现在居然完全断联了，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
“联系零，如果明非有什么事她应该最清楚。”昂热凝重道。他该早点关注路明非的情况，有必要甚至该回到地表救他，但刚刚地下被白发龙类入侵，万分危急，他分身乏术。
“她回来了！”有人喊道。
综合实验室的入口，全副武装的大剑猎人正四处寻找着什么，过了会儿她终于找到放在角落的大型道具袋，提起来往淋浴区那边去了。
“零！”守夜人呼唤她，不是很理解她想做什么。
猎人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尖锐的铠甲咔嚓作响。
“这里有那种运输用的推车么，帮我备个小的，如果能在里面放两层软垫子就更好了。”
“啊？”
“结束了，他没事，不用那么紧张。”
“是、是嘛？”
猎人转身进了淋浴区，留迎出来的众人面面相觑，零不像路明非或芬格尔那么不着调，一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他们刚刚还在同时面对地上地下的恐怖龙袭，现在突然说“结束了没事了”，不真实感异常严重。
“等她出来吧，应该会说清楚的。”恺撒提议。
“嗯，现在先确定地下的情况，”昂热点点头：“联系各部分的负责人，清点人数……希望没有伤亡。”
各自忙起来后，守夜人和昂热悄悄对了个眼神，将楚子航拉到一边询问。
“你刚刚跟着零和夏弥去了哪儿？夏弥怎么没回来？”他们都是精明的老油条，自然察觉到其中的猫腻。
楚子航微微低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伟岸半龙的回眸，多么狰狞可怖，多么高贵威严，但他居然并没有生出名为“畏惧”的情绪。
他不理解，明明他手上沾过龙类的血，在面对龙族时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处于失控边缘的杀胚，暴虐残忍，毫不留情，为什么到现在还能被那种“欺骗”或“蛊惑”所影响，甚至时间都不过一个月……原来他是这么软弱的人？
“去了冰窖底层。”楚子航轻声回答。
“湮没之井！我的天，你们为什么会去那儿？不是，你们怎么有权限去那儿？”守夜人又惊又懵。
“关键是你们去那儿做了什么？”昂热问，那可是学院最深处的秘密，放置着包括次代种龙骨在内的诸多珍贵藏品。
去那儿放跑了夏弥，而夏弥就是龙族君主中的大地与山之王——答案就这么简单。
楚子航嘴唇蠕动，黑发下的黄金瞳露出只有自己知晓的惊讶。是啊，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为什么他一直开不了口？
明明面对零的时候，他那么理性那么果断，现在却……不可思议，是因为一旦公布，关于夏弥或耶梦加得的事，就绝对无法挽回了？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想这个？楚子航，你疯了？
“我疯了么？”他呢喃着问自己。
“什么什么，小伙子你没事吧？”守夜人在他眼前挥手，搞不明白这孩子怎么突然呆愣愣的。
楚子航又想起了那个龙类离去时的眼神，那种极尽高傲的嘲讽……真让人不舒服，仿佛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任其玩弄的猎物。
甚至没玩弄到底就一脚踹开，只留他空洞无力地独自迷惘，简直，简直就和那场雨夜一样，当他发现真相时，一切仿佛都已成定数。
原来他才是总被落在最后的那个，尽管已经拼尽全力，追寻的却总是遥遥无期。
“真不甘心啊。”
他想，起码得在自己用刀刺进那龙类的胸膛前，将一切搞清楚才行。
当他手无寸铁时，只能眼看父亲越来越远直至永别，既然现在有机会握紧刀剑，那他还需要犹豫什么？两年前选择掌握“爆血”时他连这条命都可以舍弃，现在该更加无所畏惧才是。
“喂！喂！你别吓我啊，别到时候大家都没事，你这里来个精神损伤什么的！”守夜人抓着他的肩膀晃。
“不甘心？你们到底在湮没之井遭遇了什么？”昂热抓着呢喃追问，隐隐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夏弥被潜入的龙类抓走了，她以前进入过京都的尼伯龙根。”楚子航抬起头，认真回答。
“！！”
“什——等等等等！”守夜人拍着脑门，他跟昂热都被这突然的庞大信息量惊到了，好家伙，小伙子开口就爆炸。
“你慢点，一个一个来！潜入的龙类？不是刚刚白色短发的那条母龙？”
“她大概负责佯攻，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夏弥，这次得手后就直接撤退了。”楚子航沉声道。
昂热和守夜人对视着，目光变换中，都想到了他们之前对楚子航误入“死人之国”的讨论，原来不止他，夏弥居然也有那样的经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但回过头一想，卡塞尔今年的新生确实只有夏弥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从小到大都待在那儿，近期龙王苏醒的大事件又确实是京都的大地与山之王。
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些事居然都是串联在一起的，那“第五脉”的龙族，早就对大地与山的王座虎视眈眈，要么想要联手，要么——吞噬以获得更多力量！
“摧毁卡赛尔原来只是他们的附带目标……他们要利用夏弥找到大地与山之王。”昂热喃喃道，多么可怕的龙族，纵观人类与龙族的斗争历史，这样的敌人也前所未见，他们不仅拥有智慧和力量，甚至具备了庞大而完整的势力。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把你们的遭遇说得再详细点！”守夜人眉头紧皱。
“零最先察觉到潜藏的龙类，就在湮没之井。”楚子航继续陈述。
“这不奇怪，自从被明非那小子拐跑后，她获得了相似的强大力量……但她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带夏弥出去？”
“这是场交易啊，残酷的交易。”楚子航眼眸低垂，像是不忍。
“你是说……”昂热脸色难看，他迅速明白了楚子航的意思。
“没错，要么龙类们毫不留情地将这里屠杀干净，要么……交出夏弥。”楚子航目光扫过后面忙碌的众人：“或许这次入侵没有出现伤亡，就是他们想与师弟师妹交易的先决条件。”
“那还……真是可悲。”昂热怔住了，随即苦笑起来。
怪不得零不事先与他们商量，这事没有回旋余地，要是公开反而容易出意外……对方太强大了，他们从被龙群包围的那一刻起就别无选择。
“零在龙类带夏弥走前问出了缘由，对方心满意足，也就多说了几句。”楚子航无声地叹气：
“这就是，真相。”
昂热与守夜人都沉默了，深深的无力感从两位老人的身体涌出，结果到头来，他们甚至要用一位学生的命换来一时苟安，身为“屠龙者”，身为对抗龙族的先驱，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零在后面看着这二老一少的反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原来那么正经的狮心会会长，撒起谎如此专业，一环接一环简直天衣无缝，之前那副样子去哪儿？瞧把两个老爷子哄的。
但既然这家伙难得懂事，她也省去不少功夫，顺坡下驴最为容易。
“很抱歉，事出突然别无选择。”零走近说道，脸上也有些遗憾：
“夏弥她也一定要去，我只能……”
“这不怪你，孩子，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没用。”昂热颓丧地安慰他，那一贯挺拔的身躯摇摇欲坠。
“龙袭确实结束了，你们不放心的话，自己先上去看看。”零到一边将推车推过来。
他们这才注意到，零覆盖全身的狂野铠甲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位穿着校裙、金发舒展的娇小女孩。
“不，如此残酷的牺牲后，我们还要畏惧什么呢？”昂热摇头，随即组织执行部专员与学生精锐随同前往。
大家虽然不明白零的推车是什么用意，但猎人的威望在前，他们也只有老实跟着。
一路到处可见破坏痕迹，除开甬道，学院地下的水箱与生态森林也都一片狼藉，死鱼遍地血水横流，林木花草成片倒毁，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随路上所见越来越大，但回到地面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睁大双眼。
眼前根本没有卡塞尔学院，他们只看到一片烟尘未散的废墟。
月色惨淡，其下是数不清的倒下的梁柱、数不清的堆叠的碎石，建筑破碎零落，道路凹陷扭曲，高大的行道树被连根拔起，断裂的圆顶砸出一个个深坑，毒液弥漫散发出恶心的臭气，被火焰烧过的焦黑痕迹到处都是，恐怖的龙群将这里当作游乐场，肆无忌惮地制造了触目惊心的暴力景观。
“我大学呢？”有人呆呆地问。
“宿、宿舍是哪一堆？我的珍藏唱片还找得到不？”
“……其实我们是考古学家对吧，来这边发掘古代遗迹。”
“学院还有没有钱发薪水啊……”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着，宛如身处梦中，他们几个小时前，还意气风华地在这个既是青春学院又是屠龙基地的地方做任务准备，现在一晃眼，所处的地方变成了荒地……还凉飕飕的。
一时间没人再往前走，因为眼前的“平地”视野太好，一眼望去哪里都是残垣断壁，他们不用探查什么都能掌握现状。
“这下有得修了。”凯撒摊着手：“不是小数目啊。”
“那也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没出现伤亡就不错了。”诺诺站到一块翘起的碎石上远眺。
确认学院范围内没有任何龙类后，他们开始联系地下留守的人，过了会儿，更多学生都陆续从几个入口出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8级地震都不至于成这样啊，那群该死的龙！”守夜人望着钟楼的方向痛喊，那里如今只看得到碎成几块的钟摆。
“他们做到了……真是难以忘却的教训。”昂热早有预见，尽管没有刻意制造伤亡，但在其他方面龙类绝不会留情。
“卡塞尔学院第一次被摧毁成这副模样，对龙类来说，甚至称得上壮举……哈，真是足以震惊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大败啊。”他苦涩地感慨，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不少。
附近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连苦中作乐的玩笑也开不出来，不管他们怎么去对待这样的结果，最终感受到的也只有耻辱和愤怒。
守夜人拍了拍昂热的肩膀，此刻这位卡塞尔的校长不知道有多难受，今夜不仅学院被毁，他们苟活下来还是依靠出卖年轻的学生……这个一只脚已经进入棺材的老家伙毫不畏惧自己战死，但这种结果却绝对无法接受。
“对了，零呢？”诺诺问。
“那边，她去找路明非了。”凯撒的镰鼬带回方位。
“路明非？对，路明非！快，他还在外面！”昂热和守夜人这才回过神，赶紧带众人往南边外墙去。
说是外墙，现在也只剩一堆不规则的碎石，龙群似乎对这阻拦它们的墙壁极为愤怒，将其践踏得不成样子。
大家都对独自留在地表的路明非相当关注，身处那样的地狱场景他真的没事么？攀上废墟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惊讶地发现学院外变成了一片晶莹雪白的冰面，深坑无数，其中还立着密密麻麻的巨大冰矛。
“他们在那儿！”有人大喊。
视线所及，娇小的金发女孩正慢慢把小推车往这边推，车里躺着半死不活的“S”级，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浅浅的冰雾融入夜空，月色终于显出几分柔和，大家都松了口气，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感觉怎么样？”零轻声问。
“像超市里被选购的猪肉。”路明非有气无力，有点嫌弃自己手和腿伸展不开：“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不乐意？”零低下头看他，冰蓝的眸子露出丝丝捉弄。
“怎么会，我的猫真好看。”路明非微眯着眼，鼻尖被触碰到的那缕金发弄得有点痒。
“看来这里还是太平整了，颠不到你。”
“哈哈哈……好坏啊。”
“而且这里太冷了，感觉很不舒服，下次跟那条龙打，得准备防寒的东西。”零环顾四周。
“是啊，古龙都很麻烦的。”路明非闭上眼睛。
“还好么，这次……”零有点担忧他的状态。
自从跟随路明非成为怪物猎人，他们头一次遭遇这样的失败，被突然袭击的龙群和古龙打得狼狈不堪。路明非一直留在上面，是最清楚学院怎么被践踏摧毁的，那种滋味肯定很不好受。
他总是想把一切包揽，解决所有保护所有，但这次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别担心，这不算什么。”路明非拍了拍推车边的小手。
他露出淡淡的笑，那刻在骨子里的自信从这下句话里重新溢出来：
“一猫罢了。”
路明非四仰八叉地躺在冰面上，凉意从各处肌肤渗进来，让他觉得越来越困，即使身边的手机响个不停也懒得动弹一下。
学院的大家在联系他，因为他们明显感到地表的震动停止了，但此时一切监控设备都指望不上，唯一知晓地面情况的只有路明非。
“明非不会……”守夜人很担心，本来留在上面就是九死一生，要不是路明非之前创造了太多奇迹，他们早就定性死亡了。而现在居然完全断联了，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
“联系零，如果明非有什么事她应该最清楚。”昂热凝重道。他该早点关注路明非的情况，有必要甚至该回到地表救他，但刚刚地下被白发龙类入侵，万分危急，他分身乏术。
“她回来了！”有人喊道。
综合实验室的入口，全副武装的大剑猎人正四处寻找着什么，过了会儿她终于找到放在角落的大型道具袋，提起来往淋浴区那边去了。
“零！”守夜人呼唤她，不是很理解她想做什么。
猎人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尖锐的铠甲咔嚓作响。
“这里有那种运输用的推车么，帮我备个小的，如果能在里面放两层软垫子就更好了。”
“啊？”
“结束了，他没事，不用那么紧张。”
“是、是嘛？”
猎人转身进了淋浴区，留迎出来的众人面面相觑，零不像路明非或芬格尔那么不着调，一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他们刚刚还在同时面对地上地下的恐怖龙袭，现在突然说“结束了没事了”，不真实感异常严重。
“等她出来吧，应该会说清楚的。”恺撒提议。
“嗯，现在先确定地下的情况，”昂热点点头：“联系各部分的负责人，清点人数……希望没有伤亡。”
各自忙起来后，守夜人和昂热悄悄对了个眼神，将楚子航拉到一边询问。
“你刚刚跟着零和夏弥去了哪儿？夏弥怎么没回来？”他们都是精明的老油条，自然察觉到其中的猫腻。
楚子航微微低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伟岸半龙的回眸，多么狰狞可怖，多么高贵威严，但他居然并没有生出名为“畏惧”的情绪。
他不理解，明明他手上沾过龙类的血，在面对龙族时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处于失控边缘的杀胚，暴虐残忍，毫不留情，为什么到现在还能被那种“欺骗”或“蛊惑”所影响，甚至时间都不过一个月……原来他是这么软弱的人？
“去了冰窖底层。”楚子航轻声回答。
“湮没之井！我的天，你们为什么会去那儿？不是，你们怎么有权限去那儿？”守夜人又惊又懵。
“关键是你们去那儿做了什么？”昂热问，那可是学院最深处的秘密，放置着包括次代种龙骨在内的诸多珍贵藏品。
去那儿放跑了夏弥，而夏弥就是龙族君主中的大地与山之王——答案就这么简单。
楚子航嘴唇蠕动，黑发下的黄金瞳露出只有自己知晓的惊讶。是啊，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为什么他一直开不了口？
明明面对零的时候，他那么理性那么果断，现在却……不可思议，是因为一旦公布，关于夏弥或耶梦加得的事，就绝对无法挽回了？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想这个？楚子航，你疯了？
“我疯了么？”他呢喃着问自己。
“什么什么，小伙子你没事吧？”守夜人在他眼前挥手，搞不明白这孩子怎么突然呆愣愣的。
楚子航又想起了那个龙类离去时的眼神，那种极尽高傲的嘲讽……真让人不舒服，仿佛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任其玩弄的猎物。
甚至没玩弄到底就一脚踹开，只留他空洞无力地独自迷惘，简直，简直就和那场雨夜一样，当他发现真相时，一切仿佛都已成定数。
原来他才是总被落在最后的那个，尽管已经拼尽全力，追寻的却总是遥遥无期。
“真不甘心啊。”
他想，起码得在自己用刀刺进那龙类的胸膛前，将一切搞清楚才行。
当他手无寸铁时，只能眼看父亲越来越远直至永别，既然现在有机会握紧刀剑，那他还需要犹豫什么？两年前选择掌握“爆血”时他连这条命都可以舍弃，现在该更加无所畏惧才是。
“喂！喂！你别吓我啊，别到时候大家都没事，你这里来个精神损伤什么的！”守夜人抓着他的肩膀晃。
“不甘心？你们到底在湮没之井遭遇了什么？”昂热抓着呢喃追问，隐隐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夏弥被潜入的龙类抓走了，她以前进入过京都的尼伯龙根。”楚子航抬起头，认真回答。
“！！”
“什——等等等等！”守夜人拍着脑门，他跟昂热都被这突然的庞大信息量惊到了，好家伙，小伙子开口就爆炸。
“你慢点，一个一个来！潜入的龙类？不是刚刚白色短发的那条母龙？”
“她大概负责佯攻，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夏弥，这次得手后就直接撤退了。”楚子航沉声道。
昂热和守夜人对视着，目光变换中，都想到了他们之前对楚子航误入“死人之国”的讨论，原来不止他，夏弥居然也有那样的经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但回过头一想，卡塞尔今年的新生确实只有夏弥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从小到大都待在那儿，近期龙王苏醒的大事件又确实是京都的大地与山之王。
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些事居然都是串联在一起的，那“第五脉”的龙族，早就对大地与山的王座虎视眈眈，要么想要联手，要么——吞噬以获得更多力量！
“摧毁卡赛尔原来只是他们的附带目标……他们要利用夏弥找到大地与山之王。”昂热喃喃道，多么可怕的龙族，纵观人类与龙族的斗争历史，这样的敌人也前所未见，他们不仅拥有智慧和力量，甚至具备了庞大而完整的势力。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把你们的遭遇说得再详细点！”守夜人眉头紧皱。
“零最先察觉到潜藏的龙类，就在湮没之井。”楚子航继续陈述。
“这不奇怪，自从被明非那小子拐跑后，她获得了相似的强大力量……但她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带夏弥出去？”
“这是场交易啊，残酷的交易。”楚子航眼眸低垂，像是不忍。
“你是说……”昂热脸色难看，他迅速明白了楚子航的意思。
“没错，要么龙类们毫不留情地将这里屠杀干净，要么……交出夏弥。”楚子航目光扫过后面忙碌的众人：“或许这次入侵没有出现伤亡，就是他们想与师弟师妹交易的先决条件。”
“那还……真是可悲。”昂热怔住了，随即苦笑起来。
怪不得零不事先与他们商量，这事没有回旋余地，要是公开反而容易出意外……对方太强大了，他们从被龙群包围的那一刻起就别无选择。
“零在龙类带夏弥走前问出了缘由，对方心满意足，也就多说了几句。”楚子航无声地叹气：
“这就是，真相。”
昂热与守夜人都沉默了，深深的无力感从两位老人的身体涌出，结果到头来，他们甚至要用一位学生的命换来一时苟安，身为“屠龙者”，身为对抗龙族的先驱，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零在后面看着这二老一少的反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原来那么正经的狮心会会长，撒起谎如此专业，一环接一环简直天衣无缝，之前那副样子去哪儿？瞧把两个老爷子哄的。
但既然这家伙难得懂事，她也省去不少功夫，顺坡下驴最为容易。
“很抱歉，事出突然别无选择。”零走近说道，脸上也有些遗憾：
“夏弥她也一定要去，我只能……”
“这不怪你，孩子，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没用。”昂热颓丧地安慰他，那一贯挺拔的身躯摇摇欲坠。
“龙袭确实结束了，你们不放心的话，自己先上去看看。”零到一边将推车推过来。
他们这才注意到，零覆盖全身的狂野铠甲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位穿着校裙、金发舒展的娇小女孩。
“不，如此残酷的牺牲后，我们还要畏惧什么呢？”昂热摇头，随即组织执行部专员与学生精锐随同前往。
大家虽然不明白零的推车是什么用意，但猎人的威望在前，他们也只有老实跟着。
一路到处可见破坏痕迹，除开甬道，学院地下的水箱与生态森林也都一片狼藉，死鱼遍地血水横流，林木花草成片倒毁，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随路上所见越来越大，但回到地面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睁大双眼。
眼前根本没有卡塞尔学院，他们只看到一片烟尘未散的废墟。
月色惨淡，其下是数不清的倒下的梁柱、数不清的堆叠的碎石，建筑破碎零落，道路凹陷扭曲，高大的行道树被连根拔起，断裂的圆顶砸出一个个深坑，毒液弥漫散发出恶心的臭气，被火焰烧过的焦黑痕迹到处都是，恐怖的龙群将这里当作游乐场，肆无忌惮地制造了触目惊心的暴力景观。
“我大学呢？”有人呆呆地问。
“宿、宿舍是哪一堆？我的珍藏唱片还找得到不？”
“……其实我们是考古学家对吧，来这边发掘古代遗迹。”
“学院还有没有钱发薪水啊……”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着，宛如身处梦中，他们几个小时前，还意气风华地在这个既是青春学院又是屠龙基地的地方做任务准备，现在一晃眼，所处的地方变成了荒地……还凉飕飕的。
一时间没人再往前走，因为眼前的“平地”视野太好，一眼望去哪里都是残垣断壁，他们不用探查什么都能掌握现状。
“这下有得修了。”凯撒摊着手：“不是小数目啊。”
“那也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没出现伤亡就不错了。”诺诺站到一块翘起的碎石上远眺。
确认学院范围内没有任何龙类后，他们开始联系地下留守的人，过了会儿，更多学生都陆续从几个入口出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8级地震都不至于成这样啊，那群该死的龙！”守夜人望着钟楼的方向痛喊，那里如今只看得到碎成几块的钟摆。
“他们做到了……真是难以忘却的教训。”昂热早有预见，尽管没有刻意制造伤亡，但在其他方面龙类绝不会留情。
“卡塞尔学院第一次被摧毁成这副模样，对龙类来说，甚至称得上壮举……哈，真是足以震惊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大败啊。”他苦涩地感慨，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不少。
附近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连苦中作乐的玩笑也开不出来，不管他们怎么去对待这样的结果，最终感受到的也只有耻辱和愤怒。
守夜人拍了拍昂热的肩膀，此刻这位卡塞尔的校长不知道有多难受，今夜不仅学院被毁，他们苟活下来还是依靠出卖年轻的学生……这个一只脚已经进入棺材的老家伙毫不畏惧自己战死，但这种结果却绝对无法接受。
“对了，零呢？”诺诺问。
“那边，她去找路明非了。”凯撒的镰鼬带回方位。
“路明非？对，路明非！快，他还在外面！”昂热和守夜人这才回过神，赶紧带众人往南边外墙去。
说是外墙，现在也只剩一堆不规则的碎石，龙群似乎对这阻拦它们的墙壁极为愤怒，将其践踏得不成样子。
大家都对独自留在地表的路明非相当关注，身处那样的地狱场景他真的没事么？攀上废墟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惊讶地发现学院外变成了一片晶莹雪白的冰面，深坑无数，其中还立着密密麻麻的巨大冰矛。
“他们在那儿！”有人大喊。
视线所及，娇小的金发女孩正慢慢把小推车往这边推，车里躺着半死不活的“S”级，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浅浅的冰雾融入夜空，月色终于显出几分柔和，大家都松了口气，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感觉怎么样？”零轻声问。
“像超市里被选购的猪肉。”路明非有气无力，有点嫌弃自己手和腿伸展不开：“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不乐意？”零低下头看他，冰蓝的眸子露出丝丝捉弄。
“怎么会，我的猫真好看。”路明非微眯着眼，鼻尖被触碰到的那缕金发弄得有点痒。
“看来这里还是太平整了，颠不到你。”
“哈哈哈……好坏啊。”
“而且这里太冷了，感觉很不舒服，下次跟那条龙打，得准备防寒的东西。”零环顾四周。
“是啊，古龙都很麻烦的。”路明非闭上眼睛。
“还好么，这次……”零有点担忧他的状态。
自从跟随路明非成为怪物猎人，他们头一次遭遇这样的失败，被突然袭击的龙群和古龙打得狼狈不堪。路明非一直留在上面，是最清楚学院怎么被践踏摧毁的，那种滋味肯定很不好受。
他总是想把一切包揽，解决所有保护所有，但这次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别担心，这不算什么。”路明非拍了拍推车边的小手。
他露出淡淡的笑，那刻在骨子里的自信从这下句话里重新溢出来：
“一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