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站了起来，在雨夜的天台边缘踮着脚尖。
她仔细看了看路明非，接着昂起脸，像只落难的鸟儿直面淅沥的雨水，脆弱却不屈。
“我很开心，路明非。”她用小到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
以路明非敏锐的感官，他当然能听见，但同时也发现那句话后，四周的雨水开始消弭了。
炽热感渐渐出现，暗沉的火焰沿着雨滴的轨迹一路往上，少女的身影随之漂浮到半空。
漆黑的裂痕划过，中心处的米拉挡住了通往城市的所有视线，一如往常地居高临下，投来了属于传说黑龙的狰狞目光。
“但现在这么说还太早了，你并不识得真正的我。”
路明非没有接话，也不想反驳，他就那么望着米拉。这一幕，就在这个天台的秘密基地，尽管星光下的巨龙变为了雨夜中的少女，但他感觉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
其实米拉并没有说错，即使她的形象更惹人怜惜，即使她的话语更娇俏可爱，即使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刚刚触手可及……彼此短暂的探寻后，传说中的黑龙总要重新匿入天际，而在那之前的交流、注视，亦或同时发生的心灵颤动，都只如同须臾之梦。
在黑龙真正坠地、在米拉决定真正面对他之前，他能做的只有握紧刀剑。
在三年前的那个选择后，不管前方会有怎样的路等待他，不管米拉波雷亚斯为自己和他准备了什么结局，他都无所畏惧——
毕竟怪物猎人和龙之间，总有一种方法可以彻底了结恩怨。
“加入人类无聊的生日祝福把戏，只是顺便，”米拉垂下燃烧的眸子：“我这次来实为下一份契约。”
“是么，你说。”路明非对前面那句不置可否。
“围绕在龙之君主的崭新命运已经拉开序幕，若迷惘，若不甘，便去京都吧。”米拉向他说着，言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龙之君主……京都……”路明非揣度着她的意思。
“这就是提醒吧，算哪门子的契约？”他不明就里。
“当然是契约，不要忘了，作为黑龙之楔的你，存在及行为，很多时候就已经在践行我的意愿。”
“……就像在佛罗里达让我去三峡那次？”
“言尽于此。”背后的裂隙缓缓合上，米拉的纯黑衣裙在朦胧中越发模糊：
“并且，关于这附和的把戏你也不该喜悦——除了口述的祝福，我的馈赠早已标好价码。”
“反正意思就是，那句‘生日快乐’是真心的咯？”路明非对这生硬的提醒满不在乎：“对我而言那才是最重要的啊，谢谢啦。”
“哼。”
雨夜如旧，眼前已经完全没有少女的身影，若不是一旁坐下的痕迹还留有一些，仿佛她从未来过。
嘶，冷飕飕的，路明非缩了缩，把湿透的衬衫拧出大把的水。
“老弟，不在吗？也不知道给你亲爱的哥哥打个伞哇。”路明非边抱怨边提起行李箱下楼。
“……如果没有被那**母龙强行挡着，我早就出面了。”小男孩路鸣泽的声音适时出现在耳边。
“毕竟比起外龙，我可心疼哥哥多了，哪舍得让你淋这么久的雨？”
“茶里茶气的……不过米拉那么霸道么，还能不让你出来的。”路明非嘀咕。
“不管是女人还是母龙都一个样，在你面前的时候娇滴滴惹人怜爱，还共犯，还契约，就会拿没用的话来套牢你，实际上背地多的是坏心思。”似乎刚刚被强行沉默让路鸣泽憋坏了，此刻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
“呃，那这么说，你背地就没什么坏心思么？我同样娇滴滴惹人怜爱的弟弟？”路明非挑着眉毛。
“当然没有，我只是单纯想要你的灵魂而已。”路鸣泽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少侠真是性情中人，够直爽，那请问我的灵魂是下酒特别香还是集齐九个能召唤神龙呢？”
“……因为我需要你啊，哥哥，我们一起才能真正君临这个世界。”路鸣泽轻声回答。
“可即使不谈灵魂之类的，我也能和你在一起啊。”路明非几乎想都不想就说道：
“如果你需要我跟你站在一起，或者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不会犹豫的。”
“你都认我当哥哥了，叫得也好听，又能帮我的忙，比楼下那个没良心的小胖子好多了。我挺认你这个弟弟的。”
“……这反倒才让我不知所措啊，哥哥。”路鸣泽轻叹一声。
如果你不再废柴，不再愤怒，不再舍弃一切也能守护好身边的人，那自顾出现的魔鬼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哎，倒霉孩子。”路明非跟着叹气，还造作地把声音放大了些。
“其实你跟米拉那家伙没什么区别，又是保持俯瞰世界的高傲，又是藏着最深最深的心事，就想着我跟你们设定的路走就好，最终结果一定怎么样怎么样……”
“但是你们跟着我走也未必就不行啊，你看，跟米拉比我是大老爷们儿，跟你比我是强壮的哥哥，走在前面是不是挺合理的？”
“哥哥，看来你现在心情不错呢，得意忘形到没皮没脸的。”路鸣泽只是平静地人身攻击。
“哎呦呵，你要不服气出来咱俩练练？额，但是得等我把装备和武器带上先，不然胜之不武！”
“谁理你，又长一岁的怪力猩猩。”男孩的声音忽的渺远：“生日快乐……新的一年如果快要死了，欢迎照顾我的业务。”
“去去去，小屁孩嘴里没个好，比败狗师兄的还要不吉利！”路明非笑骂。
转眼已经出了大门，路明非没有回望，只是又走几步，转头看了看空落落的报刊亭。
那地方果然还是适合午后，几面在阳光下封面亮闪的杂志报刊，再配上个悠哉乘凉的大爷，任哪个孤零零打酱油的孩子也忍不住驻足啊。
甩了甩有些燥热的记忆，路明非走到马路边叫住了出租车。
阴冷的雨夜，肯定更适合宅在家里啦，即使虚假的家不在了，他也还有应该挺温暖的去处。
“怎么不让我来接你？”刚在丽晶酒店门口下车，娇小的金发女孩就拿着伞迎面跑来。
路明非还没把“不想麻烦”之类的话说出口，就被一把拉住手跑进了酒店大厅。
宽敞的大厅内灯火通明，以星级酒店的服务自然也开足了暖气，但都没路明非手心里感觉到的暖。
零应该是刚洗完澡，多半还在浴缸泡过，除了浑身散发的淡淡沐浴露香气，抓着他的小手显然被温水浸了挺久。
“啊……我也要泡澡。”他带着羡慕懒洋洋地说。
“就叫你也住这里了，又不要你额外付钱。”零瞥他一眼，也不松手，就这么直接拉着往电梯走。
“这位先生，你……”大厅的接待人员注意到路明非浑身的水渍，但还没靠近询问就被零冷冷的眼神吓退了，不管是那过于冰山女王的气场还是连住豪华间好多天的贵宾身份，都让她不敢得罪分毫。
出了电梯，一路火花带闪电，松弛下来的路明非被零拉得踉踉跄跄。
“慢点慢点，我体质好着呢，又不会感冒。”他提醒道。
“谁管你感不感冒，只是看着不顺眼，就会糟蹋给你买的衣服。”零回得毫不留情。
“阿嚏！”
零回过头。
“阿——嚏！”又一声后，路明非已经表现出我见犹怜的病弱：“其实我感觉不太好，怕是一路颠簸，染上些许风寒……”
“你是白痴么？”零说着陈述句似的问句，眼里也是相同的意思。
“额，错了。”路明非尴尬地挠头，瞬间露出原型。
进了房间，还没观察观察，他便被一脚踹进浴室，浴室门紧紧关闭，颇有种不把指甲缝都都洗干净就不准出去的意思。
热水澡嘛，这能有什么不乐意的，很快浴室就传出路明非乱哼的跑调小曲。
零整理好备用的浴衣放在门口，隔着厚厚的玻璃，这才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家伙刚刚一直在撒娇啊。
“舒服啦！”洗完澡，路明非终于蹦上了心心念念的大床，左三圈右三圈，一会儿兴奋得猴子一样滚个不停，一会儿又懒散如蛆虫慢慢蠕动。
零坐在床边，边整理刚刚乱掉的头发边看他撒泼，好一会儿，路明非才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下来。
“话说，我要不要去前台再开个房间？”他本着最基本的礼貌问。
“穷鬼，别说废话。”回应的却是最无情的扎心话语。
“呜呜呜，感谢全天下最可爱最善良的富婆收留！”路明非哭丧着脸，夸张地乱摆行礼姿势。
零面无表情，已经完全习惯这货的神经，等路明非的兴奋劲彻底下去，两人才靠在床边慢慢聊起天。
“总之，以后就算再放长假，我也不用回叔叔婶婶家了，算是寄养毕业？”路明非概括道。
“好事。”零简短评价。
“看来必须得挣点钱钱啦，不然等学校宿舍也没的待了，总不能一辈子住酒店吧。”路明非说着，悲从中来：“难道我这么早就要开始成为房奴了么？三点一线，朝九晚五，每个月工资还没捂热大半就要扣在房贷里，呜，亚达哟。”
“少来，又不是没有营地可以住。”零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他们之前可在古代树森林住了好几个月，也没见这家伙不习惯啊……她都习惯了，这个猎人老东西还能说什么。
“营地也不能一辈子住嘛……”提到这个，路明非的语气低下来：“因为，古代树森林这样的尼伯龙根特异点，总不能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吧。”
“龙族的尼伯龙根，比如青铜城，不就存在了几千年？如果不是被发现并在战斗中瓦解销毁，未来也还不知道要存在多久。”
“终究不一样啊，”路明非摇头：“不管龙族对于人类来说威胁多大、学院有多想彻底消灭，他们本身与代表存在的各种痕迹也大部分位于人们所不知的历史背面，但他们始终是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的一部分。”
“甚至根据龙族残留的典籍，龙族的繁荣还在人类之前，不管未来是不是真的会毁灭世界，那也属于这个世界内部的运行轨迹。”
“……新大陆的一切，相当于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零听懂了他的意思。
“虽然现在古代树森林看似安稳，但谁也不能预料今后会不会发生异变，再者，今天你也看到了，米拉和她手下的怪物，已经在图谋新的尼伯龙根了。”路明非露出明显的担忧。
“入侵的规模迟早会扩大，没人能确定新大陆的生态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这个世界几十亿的普通人，在那些大型怪物面前都没有什么办法的，即使军队、高尖技术武器能阻拦一些，那面对古龙呢……”
“甚至是能够以人形潜入的古龙，如果他们合作颠覆世界，稍有不慎，人们的生存环境就会变成到处是大型怪物肆虐的地狱。”
“那……会是米拉波雷亚斯的目的么？”零怔然问道。
“我主观上不会往那个可能性想，但她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会把事态往那个方向推进，”路明非叹着气：“毕竟她也不会告诉我心中所想嘛，好麻烦的龙。”
“但她也带回了怪物猎人，”零语气柔和地安慰他：“还是最强的‘苍蓝星’来着。”
“嘿嘿，还是我家零说话好听。”路明非得意地笑笑后，大刺刺地仰躺下来，看向天花板吊灯的目光愈发坚定：
“是啊，她同时带来了毒药与解药……两者最终谁能塑造这个世界的未来呢，只有拭目以待了。”
“你不是一个人。”
“当然，我有最棒的猎团啦，最贴心的同伴现在就在旁边呢。”
“为了蹭住酒店你真是一点不害臊。”
“咳咳，还有一件事，我怀疑米拉要对老唐或奥丁下手？我觉得大概率是老唐，比起奥丁那副吊样他看起来好欺负多了。”
“是么，我联系那边让他们注意。”
“明天再说吧，隔着这么远也急不来……总之，先睡觉吧！”
“？”
路明非往被窝里一缩，劳累一天的疲倦瞬间全部袭来，甚至都没摆好最舒服的睡姿，就一下沉入了梦乡。
“慢着，关于……”零话说一半，便已经听到轻微的鼾声。
她掀开被子，看到了路明非带着微笑的睡脸，看来今天是真的累了。
就这么默默看了会儿后，零才将被子重新摆好。她小心地钻进去，又往旁边蹭了蹭，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梦……这里的床还是很暖和的。”女孩轻声道着晚安。
她仔细看了看路明非，接着昂起脸，像只落难的鸟儿直面淅沥的雨水，脆弱却不屈。
“我很开心，路明非。”她用小到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
以路明非敏锐的感官，他当然能听见，但同时也发现那句话后，四周的雨水开始消弭了。
炽热感渐渐出现，暗沉的火焰沿着雨滴的轨迹一路往上，少女的身影随之漂浮到半空。
漆黑的裂痕划过，中心处的米拉挡住了通往城市的所有视线，一如往常地居高临下，投来了属于传说黑龙的狰狞目光。
“但现在这么说还太早了，你并不识得真正的我。”
路明非没有接话，也不想反驳，他就那么望着米拉。这一幕，就在这个天台的秘密基地，尽管星光下的巨龙变为了雨夜中的少女，但他感觉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
其实米拉并没有说错，即使她的形象更惹人怜惜，即使她的话语更娇俏可爱，即使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刚刚触手可及……彼此短暂的探寻后，传说中的黑龙总要重新匿入天际，而在那之前的交流、注视，亦或同时发生的心灵颤动，都只如同须臾之梦。
在黑龙真正坠地、在米拉决定真正面对他之前，他能做的只有握紧刀剑。
在三年前的那个选择后，不管前方会有怎样的路等待他，不管米拉波雷亚斯为自己和他准备了什么结局，他都无所畏惧——
毕竟怪物猎人和龙之间，总有一种方法可以彻底了结恩怨。
“加入人类无聊的生日祝福把戏，只是顺便，”米拉垂下燃烧的眸子：“我这次来实为下一份契约。”
“是么，你说。”路明非对前面那句不置可否。
“围绕在龙之君主的崭新命运已经拉开序幕，若迷惘，若不甘，便去京都吧。”米拉向他说着，言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龙之君主……京都……”路明非揣度着她的意思。
“这就是提醒吧，算哪门子的契约？”他不明就里。
“当然是契约，不要忘了，作为黑龙之楔的你，存在及行为，很多时候就已经在践行我的意愿。”
“……就像在佛罗里达让我去三峡那次？”
“言尽于此。”背后的裂隙缓缓合上，米拉的纯黑衣裙在朦胧中越发模糊：
“并且，关于这附和的把戏你也不该喜悦——除了口述的祝福，我的馈赠早已标好价码。”
“反正意思就是，那句‘生日快乐’是真心的咯？”路明非对这生硬的提醒满不在乎：“对我而言那才是最重要的啊，谢谢啦。”
“哼。”
雨夜如旧，眼前已经完全没有少女的身影，若不是一旁坐下的痕迹还留有一些，仿佛她从未来过。
嘶，冷飕飕的，路明非缩了缩，把湿透的衬衫拧出大把的水。
“老弟，不在吗？也不知道给你亲爱的哥哥打个伞哇。”路明非边抱怨边提起行李箱下楼。
“……如果没有被那**母龙强行挡着，我早就出面了。”小男孩路鸣泽的声音适时出现在耳边。
“毕竟比起外龙，我可心疼哥哥多了，哪舍得让你淋这么久的雨？”
“茶里茶气的……不过米拉那么霸道么，还能不让你出来的。”路明非嘀咕。
“不管是女人还是母龙都一个样，在你面前的时候娇滴滴惹人怜爱，还共犯，还契约，就会拿没用的话来套牢你，实际上背地多的是坏心思。”似乎刚刚被强行沉默让路鸣泽憋坏了，此刻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
“呃，那这么说，你背地就没什么坏心思么？我同样娇滴滴惹人怜爱的弟弟？”路明非挑着眉毛。
“当然没有，我只是单纯想要你的灵魂而已。”路鸣泽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少侠真是性情中人，够直爽，那请问我的灵魂是下酒特别香还是集齐九个能召唤神龙呢？”
“……因为我需要你啊，哥哥，我们一起才能真正君临这个世界。”路鸣泽轻声回答。
“可即使不谈灵魂之类的，我也能和你在一起啊。”路明非几乎想都不想就说道：
“如果你需要我跟你站在一起，或者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不会犹豫的。”
“你都认我当哥哥了，叫得也好听，又能帮我的忙，比楼下那个没良心的小胖子好多了。我挺认你这个弟弟的。”
“……这反倒才让我不知所措啊，哥哥。”路鸣泽轻叹一声。
如果你不再废柴，不再愤怒，不再舍弃一切也能守护好身边的人，那自顾出现的魔鬼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哎，倒霉孩子。”路明非跟着叹气，还造作地把声音放大了些。
“其实你跟米拉那家伙没什么区别，又是保持俯瞰世界的高傲，又是藏着最深最深的心事，就想着我跟你们设定的路走就好，最终结果一定怎么样怎么样……”
“但是你们跟着我走也未必就不行啊，你看，跟米拉比我是大老爷们儿，跟你比我是强壮的哥哥，走在前面是不是挺合理的？”
“哥哥，看来你现在心情不错呢，得意忘形到没皮没脸的。”路鸣泽只是平静地人身攻击。
“哎呦呵，你要不服气出来咱俩练练？额，但是得等我把装备和武器带上先，不然胜之不武！”
“谁理你，又长一岁的怪力猩猩。”男孩的声音忽的渺远：“生日快乐……新的一年如果快要死了，欢迎照顾我的业务。”
“去去去，小屁孩嘴里没个好，比败狗师兄的还要不吉利！”路明非笑骂。
转眼已经出了大门，路明非没有回望，只是又走几步，转头看了看空落落的报刊亭。
那地方果然还是适合午后，几面在阳光下封面亮闪的杂志报刊，再配上个悠哉乘凉的大爷，任哪个孤零零打酱油的孩子也忍不住驻足啊。
甩了甩有些燥热的记忆，路明非走到马路边叫住了出租车。
阴冷的雨夜，肯定更适合宅在家里啦，即使虚假的家不在了，他也还有应该挺温暖的去处。
“怎么不让我来接你？”刚在丽晶酒店门口下车，娇小的金发女孩就拿着伞迎面跑来。
路明非还没把“不想麻烦”之类的话说出口，就被一把拉住手跑进了酒店大厅。
宽敞的大厅内灯火通明，以星级酒店的服务自然也开足了暖气，但都没路明非手心里感觉到的暖。
零应该是刚洗完澡，多半还在浴缸泡过，除了浑身散发的淡淡沐浴露香气，抓着他的小手显然被温水浸了挺久。
“啊……我也要泡澡。”他带着羡慕懒洋洋地说。
“就叫你也住这里了，又不要你额外付钱。”零瞥他一眼，也不松手，就这么直接拉着往电梯走。
“这位先生，你……”大厅的接待人员注意到路明非浑身的水渍，但还没靠近询问就被零冷冷的眼神吓退了，不管是那过于冰山女王的气场还是连住豪华间好多天的贵宾身份，都让她不敢得罪分毫。
出了电梯，一路火花带闪电，松弛下来的路明非被零拉得踉踉跄跄。
“慢点慢点，我体质好着呢，又不会感冒。”他提醒道。
“谁管你感不感冒，只是看着不顺眼，就会糟蹋给你买的衣服。”零回得毫不留情。
“阿嚏！”
零回过头。
“阿——嚏！”又一声后，路明非已经表现出我见犹怜的病弱：“其实我感觉不太好，怕是一路颠簸，染上些许风寒……”
“你是白痴么？”零说着陈述句似的问句，眼里也是相同的意思。
“额，错了。”路明非尴尬地挠头，瞬间露出原型。
进了房间，还没观察观察，他便被一脚踹进浴室，浴室门紧紧关闭，颇有种不把指甲缝都都洗干净就不准出去的意思。
热水澡嘛，这能有什么不乐意的，很快浴室就传出路明非乱哼的跑调小曲。
零整理好备用的浴衣放在门口，隔着厚厚的玻璃，这才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家伙刚刚一直在撒娇啊。
“舒服啦！”洗完澡，路明非终于蹦上了心心念念的大床，左三圈右三圈，一会儿兴奋得猴子一样滚个不停，一会儿又懒散如蛆虫慢慢蠕动。
零坐在床边，边整理刚刚乱掉的头发边看他撒泼，好一会儿，路明非才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下来。
“话说，我要不要去前台再开个房间？”他本着最基本的礼貌问。
“穷鬼，别说废话。”回应的却是最无情的扎心话语。
“呜呜呜，感谢全天下最可爱最善良的富婆收留！”路明非哭丧着脸，夸张地乱摆行礼姿势。
零面无表情，已经完全习惯这货的神经，等路明非的兴奋劲彻底下去，两人才靠在床边慢慢聊起天。
“总之，以后就算再放长假，我也不用回叔叔婶婶家了，算是寄养毕业？”路明非概括道。
“好事。”零简短评价。
“看来必须得挣点钱钱啦，不然等学校宿舍也没的待了，总不能一辈子住酒店吧。”路明非说着，悲从中来：“难道我这么早就要开始成为房奴了么？三点一线，朝九晚五，每个月工资还没捂热大半就要扣在房贷里，呜，亚达哟。”
“少来，又不是没有营地可以住。”零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他们之前可在古代树森林住了好几个月，也没见这家伙不习惯啊……她都习惯了，这个猎人老东西还能说什么。
“营地也不能一辈子住嘛……”提到这个，路明非的语气低下来：“因为，古代树森林这样的尼伯龙根特异点，总不能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吧。”
“龙族的尼伯龙根，比如青铜城，不就存在了几千年？如果不是被发现并在战斗中瓦解销毁，未来也还不知道要存在多久。”
“终究不一样啊，”路明非摇头：“不管龙族对于人类来说威胁多大、学院有多想彻底消灭，他们本身与代表存在的各种痕迹也大部分位于人们所不知的历史背面，但他们始终是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的一部分。”
“甚至根据龙族残留的典籍，龙族的繁荣还在人类之前，不管未来是不是真的会毁灭世界，那也属于这个世界内部的运行轨迹。”
“……新大陆的一切，相当于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零听懂了他的意思。
“虽然现在古代树森林看似安稳，但谁也不能预料今后会不会发生异变，再者，今天你也看到了，米拉和她手下的怪物，已经在图谋新的尼伯龙根了。”路明非露出明显的担忧。
“入侵的规模迟早会扩大，没人能确定新大陆的生态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这个世界几十亿的普通人，在那些大型怪物面前都没有什么办法的，即使军队、高尖技术武器能阻拦一些，那面对古龙呢……”
“甚至是能够以人形潜入的古龙，如果他们合作颠覆世界，稍有不慎，人们的生存环境就会变成到处是大型怪物肆虐的地狱。”
“那……会是米拉波雷亚斯的目的么？”零怔然问道。
“我主观上不会往那个可能性想，但她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会把事态往那个方向推进，”路明非叹着气：“毕竟她也不会告诉我心中所想嘛，好麻烦的龙。”
“但她也带回了怪物猎人，”零语气柔和地安慰他：“还是最强的‘苍蓝星’来着。”
“嘿嘿，还是我家零说话好听。”路明非得意地笑笑后，大刺刺地仰躺下来，看向天花板吊灯的目光愈发坚定：
“是啊，她同时带来了毒药与解药……两者最终谁能塑造这个世界的未来呢，只有拭目以待了。”
“你不是一个人。”
“当然，我有最棒的猎团啦，最贴心的同伴现在就在旁边呢。”
“为了蹭住酒店你真是一点不害臊。”
“咳咳，还有一件事，我怀疑米拉要对老唐或奥丁下手？我觉得大概率是老唐，比起奥丁那副吊样他看起来好欺负多了。”
“是么，我联系那边让他们注意。”
“明天再说吧，隔着这么远也急不来……总之，先睡觉吧！”
“？”
路明非往被窝里一缩，劳累一天的疲倦瞬间全部袭来，甚至都没摆好最舒服的睡姿，就一下沉入了梦乡。
“慢着，关于……”零话说一半，便已经听到轻微的鼾声。
她掀开被子，看到了路明非带着微笑的睡脸，看来今天是真的累了。
就这么默默看了会儿后，零才将被子重新摆好。她小心地钻进去，又往旁边蹭了蹭，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梦……这里的床还是很暖和的。”女孩轻声道着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