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年在下来之前,就让人在房间里点了安神的香薰。

  虞南栀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刚躺到床上就困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小手拉着霍祁年的衣袖不肯放。

  医护人员进来帮霍祁年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的时候,动作格外的轻,生怕吵醒了虞南栀。

  她这一觉睡得很长,但并不是很安稳。

  她做了很多的梦,但是醒来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自己好累。

  “起来吃点东西吧。”

  霍祁年把她从床上扶起来的时候,虞南栀特意看了眼他身上的睡衣。

  虽然和之前穿的那套是一个款式的,但是很显然,这件比较新,是新买的。

  她皱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霍祁年手臂上的伤口肯定被她又压伤了。

  他不想让她担心和自责,所以在她睡着后,就让医护处理过了。

  就连衣服都是很心细的换了新的。

  不就是不想让她再多一份自责么。

  虞南栀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没什么精神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睡了多久了?虞蓉蓉还好吗?”

  “三个多小时,她刚推出手术室,放心吧,没事了。”

  霍祁年打开移动桌上的食盒。

  是她最喜欢吃的小馄饨。

  汤底还特意加了辣。

  虞南栀小口小口的吃着,这辣过于厉害了。

  她猛地咳嗽了几下。

  “这什么辣酱啊?”

  “特制的,我想你可能需要。”

  需要一点刺激。

  “但这个也太辣了。”

  她也不至于能吃辣到这个水平。

  “一会想下去看看她吗?”

  霍祁年低声问着。

  “你要是想去,我让人安排,不过她应该还没醒。”

  虞南栀吹了吹汤的热气,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去看她,至少现在还不会。”

  男人无奈的勾起薄唇,笑意很淡。

  “我是不想让你去,不过又拦不住你。”

  那就索性配合她,这样还能让她开心一点。

  “算了,我不去了。”

  这下轮到霍祁年意外的挑起眉头。

  “不去了?”

  “恩。”

  虞南栀低垂着眼眸,用勺子搅动的汤。

  氤氲的热气直冲她哭得有些肿的眼睛,热热的,很舒服。

  “没有那个必要,她又没醒,而且……我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

  这种事情,只有虞蓉蓉自己想开才行。

  况且,她也很怕啊。

  她怕自己一看到虞蓉蓉,就会忍不住的想起她满身是血的倒在浴室里的画面。

  虞南栀一想起来,就微微蹙眉,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企图不让自己去想。

  “这个馄饨很好吃,回头让酒店的人送点生的过来,我晚上想当宵夜吃。”

  “可以。”

  霍祁年颔首,应了下来。

  “我让易白给她换了间病房。”

  虞蓉蓉住在那间病房,想着自己的爸爸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可能会钻牛角尖。

  不过更重要的是,虞南栀以后肯定会去看她的,他不想她被再次刺激到。

  虞南栀闻言,没有反应的点点头,安静的吃着她的馄饨。

  她的一只手抵在桌前,但实际上,是在偷偷按着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尖抽搐的发疼。

  心疼虞蓉蓉,也心疼她自己。

  “易白有没有说,虞蓉蓉这个身体状况,下周能出院上飞机吗?”

  虞南栀想起这个就有些头疼。

  她是真的不想再在巴黎待下去了。

  可是偏偏又不能真的把虞蓉蓉单独丢下。

  她要是走了,大房的人估计会再来刺激她的。

  “不清楚,回头我帮你问问,实在不行,给她专门安排一个包机送回去也行。”

  虞南栀吃了碗馄饨,浑身出了汗,却意外的发烧了。

  易白来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她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昏沉,眼睛都睁不开。

  易白站在病床前,压低了声音。

  “不是病毒或细菌感染,她是受刺激才发烧的,睡一觉就能好。”

  霍祁年的眉头却没有松懈下来。

  两个人又低声说了一些话。

  虞南栀想听清楚,却怎么也清醒不了。

  晚上八点四十分,虞蓉蓉的止疼剂药效褪去,她是被疼醒的。

  失血过多,所以浑身冰冰凉的,感觉手脚都是僵硬的。

  守在病房里的保镖一看到她醒了,就立刻出去。

  没几分钟,虞蓉蓉就看到霍祁年走了进来。

  病房的灯光线太亮,照得她眼睛都只能眯着。

  太刺眼了。

  “疼么?”

  男人漫不经心的站在病床前,低头俯视着他。

  清贵的面容神色很冷。

  冰山。

  虞蓉蓉的脑子里就只想到了这个词。

  她艰难的点点头,心跳如雷。

  上一次霍祁年来找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色。

  快十年了吧。

  那次是来警告她的。

  那这次……

  是警告她离虞南栀远点?

  虞蓉蓉心里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悲伤。

  最终,她什么都抓不住。

  “现在还想死吗?”

  虞蓉蓉一愣,没有想到霍祁年问的是这个。

  “你放心,我不会主动找虞南栀的,等我……”

  她猝不及防的倒吸了一口气,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得五脏六腑都生疼。

  她从来都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

  霍祁年很有耐心,等她咳嗽后缓了一会,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等我处理好我爸的后事,我会避她避的远远的,我不会在港城待得太久的。只不过……”

  她无奈的扯了一抹笑。

  “之前我爸的医疗费,安葬费,还有花在我身上的那些钱,我给不了。”

  这些钱对她来说,的确是很大的一笔。

  但是对于霍祁年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虞蓉蓉呆愣了好一会,才回想起霍祁年问了什么。

  “不想死了,这次死不了还这么痛苦,我不会再找死了。”

  活着难受,半死不活的更难受。

  “以后想死,滚远点再死,别折腾到她面前。”

  虞蓉蓉呼吸一滞,她扯了抹极其难看的笑容。

  也是,霍祁年怎么会关心她。

  要不是虞南栀,他根本就不会来看她一眼。

  她的喉咙干涩,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后,才挤出了一个字。

  “好。”

  霍祁年淡漠地睨了她一眼,又冷冷开腔。

  “一周后,我会给你包个医疗机,不管你好没好透,都要回港城。”

  “好。”

  虞蓉蓉有些无力的躺在病床上。

  光是和霍祁年说几句话,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清贵的男人转过身,侧首眯眼回看她。

  “再让我发现你用像今天的手段,不用你自己找死,我亲自找人弄你。”

  虞蓉蓉一下瞪大眼睛,吃力的从床上惊坐起来。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的!

  那虞南栀岂不是……

  “她是不是不会再来看我了?”

  霍祁年走到门口,手握上了门把手。

  “她什么都不知道。”

  虞蓉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离开。

  隔了很久,直到易白进来,看到她呆愣的坐着,连忙走过去。

  “坐着干什么?嫌自己不够难受?躺回去。”

  易白把她扶着,躺回了病床上。

  虞蓉蓉这才回过神来。

  她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想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想明白。

  霍祁年那么讨厌她,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不跟虞南栀说?

  只要他告诉虞南栀,她是收了陆家的钱才故意算好了时间,割腕的。

  她不知道陆家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他们给了她一笔无法拒绝的钱。

  她收下那笔钱,是想着,她要是死了,那笔钱就当是还给虞南栀的。

  但要是活着……她活下去需要钱啊,要很多很多的钱才行。

  现在她唯一的亲人没了,之后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钱了。

  虞蓉蓉闭上眼睛,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而她的枕头早就湿透了。

  她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要在虞南栀面前那么做的。

  死需要勇气,活下去也是。

  她现在宁愿霍祁年把她做的告诉虞南栀,也不要这样的隐瞒。

  易白进来的时候,看到她的双眼红肿,又充斥着红血丝,有些惊讶的挑眉。

  他又听守在病房里的保镖说她一个晚上都没睡,更是意外。

  “是不是你喝多了燕窝补品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健?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经历了抢救还能一晚上不睡的人。”

  虞蓉蓉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没有生气,只是自嘲的笑了一下。

  “现在,你也看不上我吧?”

  “……霍祁年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易白给她量体温,不等她回答,随口又说道。

  “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虞南栀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你知道的,她其实胆子很小,被你那个样子吓到了,霍祁年才生气的。”

  “……你不知道?”

  虞蓉蓉哽咽到声音颤抖。

  霍祁年居然谁也没有告诉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

  易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有猫腻。

  “你都做了什么?”

  虞蓉蓉咬着下唇,摇头,“没什么。”

  霍祁年都不说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来惹人厌恶自己?

  “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易白对病人一向是很好说话的,闻言点头。

  “你问。”

  “林念舒当年做了很多事情,可是虞南栀一直跟她玩得很好,是不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林念舒都做过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她来了?”

  易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虞蓉蓉尴尬的笑了一下。

  “因为……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她了。”

  易白没放在心上,随口告诉她。

  “霍祁年觉得,告诉虞南栀,她一直玩得很好的朋友,对她处心积虑,不是真心对她的,是一种伤害,他不想有人破坏虞南栀的单纯,所以……”

  易白耸了耸肩,没有把话说下去。

  但是刚好,他的回答足够让虞蓉蓉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