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谢岁穗真不知道他怎么去的北炎。

  这一世谢岁穗主动流放,竟然与他在一个队伍!

  因为他如今灰头土脸,谢谢没有想到他是孟放鹤。

  谢岁穗前世死得早,也不知道孟放鹤最终会怎么样,但是她死前,曾经远远地看见他坐在马车上,锦衣玉带,车里坐着他的神童儿子。

  父子俩毫无愧色,指使北炎兵杀害无数宁肯跳江也不肯投敌的百姓。

  还管这叫“剔人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哎呀呀,气死大小姐了。

  竟然向她讨吃的。

  自己有银子,还居高临下地等着将军府“进贡”?

  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那还等什么,银子转过来,不然放任他吃饱做大汉奸卖国贼吗?

  荒山野地,最不缺小石子小土块,大树上硕大的喜鹊窝,蹲着的蓝喜鹊,已经归巢。

  喜鹊大婶,对不住了,借你们**一用。

  一阵噼里啪啦的小石子、小土块操作,喜鹊们“嘎嘎嘎”大叫起飞。

  有人说:“哎呀,麻嘎子叫,倒霉事到。”

  话未落,一阵噼里啪啦。

  大家便看见那眼高于顶,清风朗月的大儒及其夫人,被洗礼了。

  红红黄黄的粪便落在孟大儒的头上,因为太大坨,就好似落在石上的水,迸溅四面八方,溅了孟夫人一脸,他的神童儿子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一身。

  “父亲,呸呸呸,我们赶紧去清洗。”孟景恶心坏了。

  孟夫人、孟放鹤更是火冒三丈。

  “行路艰难不复歌,古人荣达我蹉跎。而今,一只喜鹊也来欺我!”

  他是家中老二,受兄长孟放尘拖累流放,早就对大哥一家怨气满腹,各种讽刺挖苦不断。

  孟放尘一家忍气吞声,今天天降神物,大家忍不住暗喜。

  一家三口都往大河中间的浅水里跑。

  谢岁穗一声不吭,“转”!

  立即把孟夫人放开手的包袱转进来。

  银子不算多,但是也有好几百两,估计是孟放鹤的学子送的。

  你们不舍得花,我替你们花!

  嗯,银子留下,包袱皮……送给谢流烟吧!

  鹿相宜虽然没害喜,但是面色苍白,精神头明显萎靡,看到麻嘎子攻击,倒是开心八卦道:“好家伙,孟大儒遭此大辱,会不会上吊?”

  “放心吧,他死不了。”谢岁穗轻哼道,“想求我们帮助,心里还瞧不上武夫,算不得真正的大儒。”

  “十有九人堪白眼,嘁,麻嘎子都看不下去了。”

  谢星朗吃饱饭,在河岸上寻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递给谢岁穗,“妹妹,给你。”

  谢岁穗接过来,十分惊喜。

  以婆婆纳为主,夹杂几根车轴草、鸭跖草、紫云英、紫地丁。

  这些野花儿颜色漂亮娇嫩,有温柔的触感,散发草叶的清香,还有日光的味道,迸发一股子生机勃勃。

  “哥,你真厉害,能在田野摘到这么多好看的花儿!”

  “喜欢?”

  “嗯,喜欢!”

  “那我给你摘遍九州四海的花儿。”谢星朗说,“以后安定下来,我们就栽满院子的花……”

  与你的青梧院一样,到处是花。

  谢岁穗笑得比花儿还甜,托着腮看谢星朗。

  “看什么?不认识三哥了?”

  “三哥好看!”

  “算你有眼光!”三哥被夸,耳朵都红了。

  上一世拉起队伍时,有几个寡妇女兵,她们说女人的快乐很简单,赚钱,干饭,这爷们真好看!

  谢岁穗看着三哥,觉得这话颇有道理,现在的她就很快乐。

  转(赚)钱、干饭,我家三哥真好看!

  谢三郎不知妹妹在想啥,拍拍她的小脑袋,说了一句:“笑得真傻!”

  谢岁穗看着孟放鹤一家在河里发疯地洗身上的污秽,她有些懊悔。

  原先忘记藏一些大石头了。

  附近连一块大石头都没有,不然趁他们离众人远,一石头砸死算了。

  没有大石头,先砸个闷砖。

  孟放鹤死也没想到半块砖头从天而降,幸好砸偏了,落在他的耳朵上,半个耳朵都裂开了。疼得他惨叫,孟放尘一家都过去了。

  谢岁穗又多了一个近期小目标:她也要剔人苗,在北炎军打来之前,弄死孟放鹤!!

  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再次开拔。

  酉时,眼看赶不到陈县县城了,车子上的补给还能撑到明天,薄卫吆喝大家就近休息。

  在陈县刘义守小镇外的打麦场里歇息。

  这是村头的打麦场,离村里不过半里路。

  大家又累又饿,一个个毫无形象地在打麦场上躺下。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一群孩子。

  “咦,他们是干什么的呀?”

  “脸上有字,是流犯。”

  “还有小孩嘞。”

  “小流犯……”

  一叠声的小流犯,流犯队伍里有些孩子要么低头,要么往自己的爹娘怀里钻。

  骆笙心疼谢岁穗和谢谨羡,怕他们心理受不住,就“去去去”地驱赶那些小孩。

  谢岁穗道:“娘,别管他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那些孩子的父母来闹事,说流犯欺负孩子,肯定吃亏。

  “阿羡,咱们全家玩个游戏好不好?”

  谢岁穗拿一块瓦砾,在空地上先画了一个大圆圈,然后在三尺开外,画了三排九个稍小的圆圈。

  “姑姑,玩什么游戏呀?”谢谨羡的小沮丧顿时跑了。

  “站在大圆圈里,往对面那三排圆圈里丢石子,丢中哪个就吃哪个圈的吃食。怎么样?”

  “好呀好呀!”

  小流犯怎么啦?我姑姑很厉害的。

  她把全家人叫到背篓边,掀开蒙着的布,让他们看:芝麻核桃糖,香喷喷的林檎,鸭腿,肉末粉丝包……

  “怎么样?”

  “想吃哒。”

  圆圈里用石头写上食物名字,真正的食物是不会给众人看的。这叫无实物表演。

  “每人三次机会,如果一次也投不中,也只好饿着了!”谢岁穗笑着道,“阿羡第一个。”

  谢谨羡高兴坏了,拿了小石头,瞄准。

  谢星晖、郁清秋看着谢谨羡再无被人骂小流犯时的沮丧,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欣慰。

  “啊,姑姑,我中了,我中了。”谢谨羡投了三次,第一次扔过头了,第二次扔偏了,第三次砸中一个八宝饭。

  “爹,我砸中的八宝饭给爹吃。”

  “阿羡真孝顺。”

  下一个谢岁穗,她直接冲击“鸭腿”,可惜三次都没砸中,只好挨饿了。

  骆笙笑着说:“等会儿娘给你砸中鸭腿。”

  下一个,谢星朗。

  第一下,砸中鸭腿!

  第二下,砸中芝麻核桃糖。

  第三下,砸中馒头。

  骆笙道:“鸭腿给岁穗,芝麻核桃糖给阿羡,馒头才是老三的。”

  大家都哈哈大笑。

  谢星朗扶额:“娘,我本来还想装一下。”

  下一个是鹿相宜,她砸中一个山药红枣糕……

  最后一个是骆笙,场上还剩下包子和核桃酥,谢星晖难得开玩笑:“娘,最后兜底的是您老人家,您可别手抖,不然今天晚上要挨饿,还比不过我们小辈了。”

  骆笙骂道:“我本来不紧张,被你说得都不敢投了。”

  谢谨羡鼓着小手喊加油,骆笙哪里会投不准,稳稳地把两个都赢到了手。

  将军府一家苦中作乐,精神可嘉,感染了所有流犯,好多流犯都跑过来看热闹。

  谢斯羽也在旁边看,他很羡慕。

  他饿,还缺少母爱,但是看着谢谨羡,他顿时找到了比自己更弱的欺负对象。

  二话不说,直接推了小团子一个跟头,鄙夷道:“又不是真的,自欺欺人。”

  谢谨羡气坏了,**眼泪怒道:“要你管?”

  老沈氏大声说:“他是你小叔,这么没教养,你怎么和你小叔叔说话呢?”

  谢星朗不理她,站在谢斯羽跟前,问道:“想玩吗?”

  谢谨羡狐假虎威:“会玩吗?”

  “……”谢斯羽身子往后退,这个三堂兄名声不好,特别喜欢打架。

  “玩过吗?”

  “……”

  “自己活成狗,还想踩更弱小的?”谢星朗提着他胸前的衣服,眼睛与自己平齐,“你信不信,我能把你骨头和肉都拆下来?”

  “哇,爹,娘,呜呜呜……”谢斯羽吓得尿裤子了。

  老沈氏又开始找骆笙的麻烦,韦雪也跳出来骂道:“欺负一个小孩子,你要脸吗?”

  谢星朗说:“欺负我这个小辈,你要脸吗?”

  鹿相宜立马站起来,凑过去,好像问“天气如何”,问道:“想打架吗?”

  袖子撸起来了!

  谢星云也撸起袖子来:“敢打我媳妇儿、我三弟?”

  老沈氏顿时怂了,这一帮子莽汉,一拳还不把人肠子肚子捶出来啊?

  谢流烟忽然冷笑道:“这是个机会,把祖父抬过去与他们吵,吵出好歹来,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老沈氏如醍醐灌顶,忙把谢川言叫来,耳语几句。

  立马,谢川言和谢斯年抬着谢楚生、谢川妄往将军府这边走来。

  谢岁穗一看抬着俩废物过来,立马大喊:“快撤!快撤!癞皮狗出来讹人了。”

  骆笙抱着谢谨羡,一家人比兔子跑得还快。

  谢川言、谢斯年以及几个庶子,抬着人快跑,无奈跑不过将军府的人。

  谢岁穗:不拽孝道,改讹诈了?谢流烟,还是你毒!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还没等张成、董尚义用鞭子抽过去,前宁国公府众人的动静,惊动了好不容易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喜鹊、乌鸦们……

  一场酣畅淋漓的粪雨,让谢楚生、谢川妄、谢流烟以及他们的孝子贤孙们,脸上、头上、身上都受到暴击。

  临近的犯人,爬起来就跑。

  “麻嘎子又拉肚子了。”

  “以后离谢楚生一家远点!”

  谢星朗扭头看鸡飞狗跳的前宁国公一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拍拍妹妹的小脑瓜,道:“下一次,能不能直接灌他们嘴里?”

  谢岁穗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各家都想学将军府拿出银子买些好吃的,就听见孟氏一族传来凄厉的尖叫:“包袱呢?老天啊,银子都在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