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乐吓一大跳,瞪大眼睛说道:“世子爷,您可不能这么干,侯爷、夫人会气死的。他们怎么可能叫你娶一个流犯?”

  “本世子愿意。”

  “但是,皇后娘娘不会同意的。”福乐使劲劝道,“世子爷,您忘了,上次送行,皇后娘娘就不同意,将军府也不同意。”

  顾砚辞沉着脸,又是半晌无话。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白天晚上吃饭睡觉,眼前都晃着那个小丫头。

  那日初见谢岁穗,她一脸一身的鲜血,笑起来就像邻家乖巧的小妹子,下手却狠辣无情,谈笑间逼得丞相毫无招架之力。

  再见她,就发现她不仅可爱还有点狡黠,笑起来没心没肺,双目就像天上的启明星。

  鲜活恣意,嬉笑怒骂都合他的审美。

  上一次求娶谢岁穗,是不想她那脸天真可爱的笑容,淹没在颠沛流离的流放途中。

  另外,他知道,太子的死,和谢飞其实没有多少关系。

  皇后娘娘不让他娶谢岁穗为妻,他当时也妥协了,反正能救她就行。

  只是谢岁穗坚决不同意做贵妾。

  她走后,他日夜寝食不安。

  想来想去,后悔那日没有与皇后娘娘硬抗到底,他就想娶谢岁穗,就做正妻。

  皇后娘娘和母亲都在为他张罗亲事,与齐玉柔退亲后,上门说亲的一堆一堆的。

  可他心底越发坚定,就只想娶那个桃花眼丫头。

  福乐看着这位,不声不响的不知道又要放什么大招。

  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世子爷,您想想,宁国公府犯的可是通敌的大罪,而且还害死了太子!陛下判他们流放,已经是格外开恩,心里可憋着一股劲想给太子报仇呢!”

  福乐好想哭,明明来的时候不是奔着将军府的人来的啊!

  太子是世子的亲外甥,夫人、皇后娘娘都哭了多少次了,太子薨了,宣平侯府的依仗都没了。

  夫人早就想派人把姓谢的全部杀了,世子爷还想娶谢飞的女儿?

  “福乐,我把银子给薄卫,把谢岁穗留下。若父亲、母亲、皇后都不同意我娶她为正妻,我便一生不娶,护她一世周全如何?”

  福乐想哭。

  你连侯府、皇后娘娘都不要了,谢小姐还有得活吗?

  “世子爷,恐怕将军府的人比你心里还清楚两家的恩怨,你就算想娶,人家也未必肯。”

  “不试怎么知道不行?”

  福乐不想和他说话了。顾砚辞平时挺好的,看着冷漠不近人情,但对下人还不错。

  就是轴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

  那能怎么办?

  试试吧,不然顾世子不会死心的。

  于是,顾世子也不去找郎中了,又追着谢星晖一行人去了。

  不多久就追上了薄卫他们。

  薄卫和谢星晖一行人都有些意外,怎么又追上来了?

  大家都不说话,看着顾砚辞。

  顾砚辞把衣服拉扯了一下,叫福乐扶着他下了马车,一瘸一拐地走到骆笙跟前,说道:“谢夫人,晚辈想求娶谢小姐,是正妻。请您允诺。”

  骆笙:……

  薄卫:……

  郁清秋皱着眉上下打量顾砚辞,顾世子怎么又提这一茬了?

  鹿相宜一脸不可思议,道问:“顾世子,你又想求娶我妹妹?”

  “是,我想求娶谢小姐为正妻。”

  “侯爷和侯夫人都同意了?皇后娘娘同意了?是正妻?”

  “我会说服爹娘,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也要娶!这辈子我不娶别人。”

  顾砚辞想了想,他爹娘不一定同意,如果爹娘不同意,他就和谢岁穗在外面分府好了。

  他有俸禄有私库,肯定能养活谢岁穗。

  “我妹妹不做妾,也不允许男人纳妾,通房都不允许。”谢星朗歪着头问他,“你做得到?”

  “做得到。”顾砚辞坚定地说,看向薄卫,问道,“娶了她,她就不用流放了。是不是这样?”

  薄卫有些头疼,出发前,犯人都是签了文书的。半路上求娶?不行!

  他摇摇头,说道:“顾世子,你要是能求得陛下、皇后娘娘,哪怕是皇子的允许,可另当别论。”

  顾砚辞从自己腰里摘下一块玉佩,说道:“这是年初,陛下给我加冠时赏赐的冠礼,见玉佩如见天子。能不能换谢小姐离开?”

  “可以……”

  薄卫感受到一束冒火的目光射向他,周围的空气忽然冷了许多。

  他看向谢三郎。

  谢星朗冲顾砚辞勾勾手指:“你过来。”

  “做什么?”

  他话未落,谢三郎冲过来,骆笙急忙拦住。

  “我一拳打死你个恩将仇报的狗东西!老子救了你,不是叫你想好事的。我妹妹才多大,你都老了不知道吗?”

  “本世子才弱冠,怎么就老了?”顾砚辞冰冷地说,“你也太自私了。”

  “妹妹原本就不必流放的,是她顾及一家人的情谊,要生死在一起的,你个老头子懂什么!”

  “本世子不是老头子!”

  “你就是个老头子!都快大一轮了,你想什么屁吃?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车门夹死你算了。”

  谢星朗大怒,“以后,有多远滚多远,不准再打我妹妹的主意。”

  说完,拉着谢岁穗就走。

  谢岁穗都没说上话,两边就把她的命运决定完了。

  谢岁穗:……

  “谢小姐,你意下如何?你若不愿意流放,我就求陛下一道圣旨,免予你流放。”顾砚辞扶着福乐的手臂,依旧是一副上位者的稳重。

  福乐气愤地看着谢家人。

  他原本想着自己家世子荒唐,可是谢三郎凭什么骂他家世子是老头子?

  他家世子才刚弱冠一个多月,而且两年前下场科举,还是二甲头名,而且还是……

  世子爷至今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他家世子是全京城贵女们的首选良配!

  “谢小姐,我们家世子很优秀的。”福乐着急地喊道,“你给个话啊!”

  谢岁穗头也不回,小手在头顶挥了挥,说道:“我不愿意!我就喜欢流放,一家人和和美美。”

  她嫁顾砚辞?

  开什么玩笑!

  谢飞因为太子而死,说不好听的,宣平侯府与将军府都算是仇敌了。

  另外,宣平侯府退了齐玉柔的亲,娶齐会血脉上的三闺女?

  再者,一个流犯,做正妻?做侯府主母?嗐,没可能!

  这次,说不得就是顾世子临时起意,家里人都不知道,跟他回去做外室吗?

  顾砚辞与侯府闹掰,宣平侯和皇后娘娘不会杀了她?

  ……

  咳咳咳,她就不想和这个花孔雀有任何关系。

  薄卫看着步履坚实的谢岁穗,心里有些佩服。

  将军府的人,无论男女,都有风骨。

  顾砚辞坐在车厢歪斜的马车里,看着长长的流犯队伍,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

  他还看见了谢斯年,原先意气风发的人,灰头土脸,背着他的父亲谢川妄在骂骂咧咧。

  “吃那么多做什么?沉死了。”

  “屙裤子尿裤子,折腾子女,你怎么那么恶心?”

  “不做官了,脸也不要了吗?”

  ……

  谢流烟与落梅一起跟随队伍,麻木地听着亲人内讧。

  那一千两银子,八百两她装在**里,另外一百六十两现银落梅日夜不离身地背着。

  她们看着谢岁穗他们从城里回来,坐着马车,身上干干净净。

  落梅又眼红又嫉妒,“呸”了一声。

  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尽管马车厢看上去变形了,但是奢华的双驱马车,以及车门口坐着的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小姐,是顾世子!”

  “谁?”

  “宣平侯世子。”

  谢流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真的是顾砚辞!

  他来做什么?

  谢流烟脑子里迅速转圜。她昨天在车马店定了一间客房,老沈氏、小沈氏乃至谢斯年,不顾一切地挤进她的房间,占床,占椅子,占沐浴的浴桶。

  她争不过那么多人。

  前宁国公府,已然成了最危险的累赘。

  人在恶劣环境,哪里还有亲情!今天能抢她的房间,明天就能抢她银子,后天就敢卖了她。

  她必须自救。

  救她出火坑的那个契机,眼下不就出现了?

  她立即向落梅要了包袱,从中拿了二两银子,塞给张成,说道:“张大人,奴的旧友在路边等我,奴去见见可以吗?”

  张成不可能叫她独自去见外人,尤其对方还有马车,犯人趁机跑了怎么办?

  看在银子的份上,他陪着走一趟。

  到了顾砚辞的马车前,谢流烟给顾砚辞行了一礼:“奴家见过顾世子。”

  “你是谁?”顾世子眼皮微垂,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奴家谢流烟。”

  “你是将军府的人?”

  “我家小姐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落梅抢着话说,“就是人称小财神的谢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