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泽闻言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对上季宴礼复杂的视线。

  他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笑容里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恼怒,只有胸有成竹的从容。

  “我在她面前,没有任何伪装。”

  他优雅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看着气泡在杯中升腾、破裂,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跟你不同,季宴礼。你是父母恩爱下的爱情结晶,是在阳光和善意中长大的天之骄子。而我,是豪门联姻的产物。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一笔交易。从我记事起,我看到的就是争斗,听到的是算计。在这个家里,除了我母亲和外祖家的人,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待我。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去争、去抢、去算计才能获得的东西。我不像你,有资格天真。”

  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季宴礼心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苏容泽是同类人,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们的根基截然不同。

  他的世界是彩色的,而苏容泽的世界,在遇到舒星若之前,或许一直是灰色的。

  季宴礼的眼神黯淡下来,涌上一股无力的挫败感,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俘获星若的芳心,简直是手到擒来。星若是个非常纯粹善良的人,遇到你这种级别的谋算家,她不丢盔卸甲才怪。”

  他回想起自己,自幼被父母捧在掌心,身边充满了赞美和顺从,没有谎言和谋算。

  正因如此,当何欣带着精心编织的谎言和楚楚可怜的眼泪出现时,他才会毫无防备,一头栽了进去,以为她是爱自己的。

  “不。”苏容泽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

  他转过身,目光穿过人群,温柔地落在舒星若身上,眼底的算计和冰冷瞬间融化成一汪春水。

  “我对若若,从来凭的都只是一腔真心。我爱她的善良,爱她的美丽,更爱她在泥泞中依然向着光生长的坚韧。”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最初,我只是怜悯她。怜悯她被你和何欣联手欺辱,被困在水深火热的婚姻里。我想,那样美好的人儿,不该被折断翅膀,不该失去光芒。所以我想在事业上为她助力,让她有离开你的底气和资本。”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季宴礼,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冷意,“我从未算计过她的感情,因为她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愿也不能用计谋去染指的珍宝。”

  季宴礼忽然觉得有点窒息,因为苏容泽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他过去的不堪与愚蠢。

  “是啊……”他艰涩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我给她的婚姻,只有水深火热。即使没有你,她早晚也会离开我的。”只是苏容泽用了手段,加速了这段婚姻的灭绝。

  季宴礼终于彻底认清楚了现实,也终于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不甘。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苏容泽看着他颓然的样子,难得地生出几分劝慰之心。

  “那你这段婚姻,就好好经营吧。”苏容泽说,“别让自己的人生,总是留下遗憾。”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一脸幸福地看着季宴礼的周晚棠。

  季宴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中五味杂陈。

  他点了点头,重新举起酒杯,与苏容泽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叮”的一声,仿佛是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和解。

  “你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除了清理门户,也是要正式把许许推到台前,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季宴礼压低声音问道。

  苏弘毅病重,苏容添被逐,苏家下一代的格局已然清晰。

  “嗯。上次何欣给若若下的药,药性太猛,伤了她的根本。医生说,她失去了生育能力。以后,我们只有许许一个孩子了。”

  “这是我欠星若的。”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我一生一世,都会记得。”这份愧疚,将如同烙印一般,永远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远处的角落里,韦瑛和舒星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着那两个之前还剑拔弩张、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死对头,此刻竟然并肩而立,举杯共饮,画面和谐得令人匪夷所思。

  “宴礼这是跟容泽和好了?”韦瑛捅了捅舒星若的胳膊,满脸的不可置信。

  舒星若秀眉微蹙,眼中满是担忧:“我怎么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俩,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把酒言欢?”

  她太了解季宴礼的骄傲和苏容泽的腹黑,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总让她心惊胆战。

  但打过两次了,第三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有一旁的周晚棠,一脸淡定自若,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得意。

  “哎呀,你们俩不要那么紧张嘛。”她笑嘻嘻地开口,“这说明我们家礼哥哥也是有进步的嘛。”

  舒星若好奇地看向她,眸子里写满了疑问:“此话怎讲?”

  “当然是我把他彻底拿下了啊!”周晚棠凑近她们,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你给我的那个香,他不让我再点了,不就是不想再把持不住吗?切,以为我没办法了?不点就不点,我睡觉前偷偷熏在我的睡衣上,还有被子、枕头上。他一躺下,被那味道包围着,哼哼,还不是照样失控。反正我俩现在好得蜜里调油,他大概是终于认命,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栽我手里了。”

  韦瑛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惊天大瓜。

  舒星若忍着笑,简单地将自己调配了一些有特殊功效的迷情香,送给周晚棠“驭夫”的事情说了一下。

  韦瑛听完,是彻底懵了,半晌才感慨道:“竟然还能有这番操作?星若,你真是个天才!”

  周晚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牵起舒星若的手,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季家没有苏家这些乌七八糟的破事,礼哥哥从小顺风顺水的,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大概是觉得自己输给苏容泽心服口服呗。再说了,有我这个小太阳在他身边,他哪还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晃了晃舒星若的手,语气无比真诚:“星若,你就是我的大救星!你帮我完成了从小到大的梦想,以后,要是你和苏容泽在苏家遇到什么困难,别忘了还有我,我爸也是可以帮忙的!”

  在她眼里,舒星若不仅是朋友,更是帮她“抱得美男归”的恩人。

  韦瑛看着她们,欣慰地笑了。她觉得一家人和和睦睦最重要,既然周晚棠和季宴礼能好好过下去,这绝对是天大的喜事一桩。

  “既然感情这么好,那你就抓紧时间要个孩子。趁年轻,生了恢复得也快。”韦瑛以过来人的经验建议道。

  没想到,周晚棠却摇了摇头,脸上是与她以往截然不同的认真和成熟:“暂时还不想。我想等我和礼哥哥的感情彻底稳定了,再要孩子。孩子应该是我们爱情的结晶,而不是我用来拴住他的工具。我想他心甘情愿地,期待我们孩子的降临。”

  这番话让舒星若和韦瑛都愣住了。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和欣赏。

  这个曾经无法无天、追着季宴礼跑的小魔女,在爱情里,竟然真的长大了。

  她通透、清醒,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晚棠,你简直就是季宴礼的绝配。”舒星若由衷地说道。

  或许,只有周晚棠这样炽热、直接、又不失分寸的爱,才能融化季宴礼那座冰山,抚平他过去的伤痕。

  宴会终于在一种诡异而平静的氛围中走向尾声,宾客们带着满腹的八卦和猜测陆续离场。

  今晚苏家的瓜是真够多的,不过苏容泽的地位更稳固了。他身后多了季家这个大助力。

  豪门圈里很快将今晚发生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姜学名也得知了。

  他遗憾的问楚建业:“建业,星若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认我了?”

  舒星若可是舒月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他舍不得跟她毫无关系。

  楚建业说:“也许您可以慢慢的打动她,毕竟她是个良善之人,不会拒绝好意。”

  姜学名决定洗心革面,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好人。像当年舒延兆收到为徒时,对他的期许那般。

  回家的路上,黑色的劳斯莱斯行驶在城市的夜色中。

  舒星若靠在苏容泽的肩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苏容泽把玩着她柔软的手指,温柔的问道:“你不好奇,我刚才跟季宴礼聊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