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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沉看傅濯这一眼,蓝溪柳的手指都攥紧了。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

  梁纪深音调平稳,“商总,我妻子有孕,坐久了嫌闷,出去走一走。”

  他俨然是一副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模样。

  “我先失陪,我去看看她。”

  他眉眼清润。

  “随意。”商沉颔首。

  梁纪深同他们说抱歉,只是视线略过傅濯时,瞳孔有些暗沉。

  蓝溪柳仿佛意有所指,低声笑说。

  “梁总真的是太客气了,梁太怀着身孕,你多去照看她是应该的。”

  “你们真是恩爱。”

  蓝溪柳故意说给傅濯听。

  梁纪深点点头,往外走,没再回应。

  商沉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蓝溪柳,只是一眼,就让蓝溪柳感受到一股不安的压迫感。

  蓝溪柳瞬间噤若寒蝉。

  她今天太过燥动了。

  就连商沉哥都觉得她话太多了。

  何况是稳如泰山的傅濯呢?

  她低头,咬唇,不再说话。

  江总又打开话匣子,“梁总去陪老婆,那我们先玩儿。”

  这才引开了话题,一行人去了休息区。

  商沉和傅濯还没换衣服,球童带他们去换衣服。

  商沉看向傅濯,“一起?”

  傅濯随便找个位置落座,“我今天只是来凑热闹。”

  “我球技不精,你们玩。”

  “阿濯,商沉哥他——”蓝溪柳眉头紧锁。

  商沉打断她,“没关系。”

  “我去。”

  商沉跟着球童去换准备好的衣服。

  傅濯没有兴致,他哪里是技术不好?

  傅濯不喜欢交际局,高尔夫球算是他的爱好之一,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发泄一下。

  很明显,蓝溪柳就是了解他,所以才对他的说辞感觉到不可思议。

  傅濯喜欢打高尔夫球,偏偏说自己球技不好,那就是不想打,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是因为闻舟?

  是因为……闻舟跟梁纪深夫妻恩爱?

  傅濯看出来了。

  蓝溪柳心底忐忑不安,再也不敢看冷淡矜贵的傅濯,她让球童离开。

  她转而跟上商沉,“商沉哥我带你过去。”

  明显,这是有话要跟商沉私底下说。

  商沉也没意见,一脸冷肃。

  她跟上商沉,手掌心出汗了。

  到了单独的更衣室外,蓝溪柳的步伐停顿下来。

  四下无人。

  空气静谧。

  商沉目光厚重而沉稳,批判蓝溪柳。

  “你今天话太多了,你的那点心思,都要藏不住了。”

  “连我都隐瞒不过,何况是傅濯?溪柳,你在紧张什么?急躁什么?”

  商沉刻板,话也少。

  对着蓝溪柳,则满是关怀和担心。

  当局者之迷,旁观者清。

  商沉语气也不凶,蓝溪柳却眼睛泛红。

  她像是找到依靠,抓着商沉的袖子。

  “商沉哥,你帮帮我。我知道是我今天太焦急了,可是我……”

  “傅伯母再次逼婚,阿濯他也只是拖延时间,我……不想再等了。”

  她怎么能不怕?

  闻舟嫁傅濯那一天,虽说是隐婚。

  她得到了消息,割腕**进了医院。

  绝望垂死之际,她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傅濯是她从小指定的未婚夫。

  他突然和一个结巴结婚。

  傅家没有人反对。

  因为傅家就是傅濯说了算。

  傅濯说退婚就退婚,丝毫不顾及她那时候还有抑郁症。

  是商沉啊,是商沉抓住她的手腕。

  他眼睛一如今天,这么深邃。

  【溪柳。】

  【活下来。】

  【你相信我,我会把你想要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

  【你还没有输,闻舟嫁给傅濯,只是想要钱。】

  【仅此而已。】

  【我会帮你的。】

  那段最难熬的时间,是商沉丢下凌华的业务,隔三差五的两边飞,才稳住了她的情况。

  所以本能的,蓝溪柳更为依赖商沉。

  她不想输。

  更不能输给一个结巴。

  “你急什么?闻舟和他结婚三年,都没有擦出火花,可见,只要闻舟一天不知道,她在找的人就是傅濯,她就不会喜欢其他人的。”

  商沉话语掷地有声,沉稳有力,“当年的事我都打点好了。”

  “闻舟不会知道傅濯才是她在找的人,你别急,也别乱。”

  “当务之急,是稳住心态,温水煮青蛙。”

  商沉沉着脸色,“你这样苦心孤诣地去针对一个结婚的孕妇,只会让傅濯觉得你小家子气,心胸狭隘,认为是你的问题。”

  “你要容忍,你要大度。”

  “如果你想跟傅濯顺利结婚。”

  最后一句话,让蓝溪柳的神经猛然绷紧。

  如果想和傅濯结婚,就必须要忍。

  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到底是人,她也会有不想忍的那一天。

  蓝溪柳慢慢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沉默间,商沉抬起手,严肃刻板的老男人,动作温柔,一点点擦拭去她眼角的水光。

  蓝溪柳声音哽咽,“商沉哥。”

  “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会不顾一切的帮我。”

  “你一定要站在我这一边。”

  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家族里的人都不建议她继续跟傅濯结婚。

  是她自己要呕气。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

  傅濯当年抛弃她。

  这种奇耻大辱,蓝家不可能接受。

  她妈更是不愿意。

  是她一意孤行。

  傅濯本来就是她的。

  她输给闻舟不甘心。

  她妈妈把爸爸抢回来了,和外面的女人断得干干净净的。

  阴差阳错之下,那个女人生的私生女,又要跟她抢未婚夫。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茹不检点,她的女儿也一样。

  商沉很平静,“所以你更不能心急。”

  “你太过针对闻舟了。”

  “只会让傅濯你的印象不好。”

  “我知道了……”她呢喃道。

  还能怎么办呢?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不甘心现在认输。

  他说得对。

  只要闻舟一天以为梁纪深才是那个医院的少年,闻舟就不会离开梁纪深,就不会跟她抢傅濯。

  她垂目,眼底厉色翻涌。

  这是她唯一赢过闻舟的地方。

  闻舟一辈子也别想知道这个秘密。

  爱错人,嫁错人,闻舟知道了会生不如死吧?

  当年。

  她爸爸和妈妈是家族联姻,强强联合,双方并没有感情。

  她妈妈又强势,性子急,她爸爸是钢琴家。

  两人结合没多久生下她,她爸爸出去开演奏会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镇上的女人周茹。

  两人跌入爱河,为了周茹,她爸爸连蓝家都不要,所有的股份,全部都用作补偿了她和妈妈。

  结果这段婚外情,没能支撑到三年,闻舟是个不争气的哑巴,几岁了都不会说话。

  蓝家和凌华联手,断了她爸爸的生活费来源。

  对于一个钢琴家来说,不能到处开演奏会,是最痛苦的。

  没有家族的支撑,她爸爸连买飞机票的钱都没有。

  天之骄子过不惯贫穷的日子,又在她妈妈找来后,忽然痛改前非,跟他们回了蓝家。

  周茹和那个哑巴,永远都不会踏进蓝家的大门。

  周茹嫁给闻老爷,是她母亲找人安排的。

  周茹被家暴,被挨打,打得便失禁,一辈子都得不到自由。

  这些都是她妈**报复。

  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在外面,还是个哑巴。

  她十三岁时来京城,跟傅濯培养感情。

  结果,傅濯隔三差五的去医院陪一个瞎子。

  见到闻舟,蓝溪柳就知道自己容不下她。

  闻舟被打伤了眼睛,视力受损。

  有天傅濯没去看她,她去了。

  她出院了。

  她故意告诉闻舟,傅濯是她表哥,今天来不了。

  闻舟自然就傻乎乎地上当了。

  她随便编了一个名字。

  叫阿深。

  闻舟那个蠢货,就到处找人,也不知道是谁告诉闻舟的。

  那个人是梁纪深。

  年纪这些正好对得上。

  呵。

  这才是她对闻舟最狠毒的报复。

  闻舟得到过最爱的人,是她自己亲手推开了。

  傅濯都找到她,要跟她结婚了。

  她居然还蠢到为了梁纪深去离婚!

  这些,商沉都是知道的。

  蓝溪柳的阴暗面,做的坏事,她没有隐瞒过商沉。

  有商沉在,她才能高枕无忧。

  商沉去换了衣服出来,蓝溪柳已经不在试衣间门口了。

  他眸色沉淀下来,喉咙一动。

  内心有些怅然若失的。

  溪柳沉不住气。

  溪柳陷入了魔怔里,做事愈发极端不择手段。

  闻舟固然出身不清白,但是闻舟本人没做错什么事。

  商沉平静了下来。

  跟傅濯好友这么多年,这件事,是他对不起傅濯。

  他知道一切前因后果,知道溪柳背地里搞事情,他目睹一切,却帮溪柳解决麻烦,没有告诉傅濯真相。

  这件事曝光了,他和傅濯这个朋友也没得做了。

  不过。

  闻舟肚子里的孩子,算是他给傅濯和闻舟的补偿。

  那个孩子,的确不是用的梁纪深的**。

  闻舟跟梁纪深结婚,商沉这些年也担心她又跟傅濯扯出旧情,让溪柳的病情恶化。

  所以暗中监视闻舟。

  谁知道沈岚心狠手辣,暗地里换了试管的**,随便找了一个野男人的。

  商沉看不下去了。

  闻舟是傅濯的心头肉。

  怀傅濯的孩子,也比怀其他野男人的孩子好。

  商沉让人安排,从医院里弄到了傅濯存的**。

  傅濯不肯结婚,傅母想抱孙子,都打算找人生了。

  **也是被迫存的。

  恰好,就用到了闻舟的肚子里。

  这是他的补偿,是他为溪柳做的一件事。

  他也对不起傅濯。

  但这个秘密,他不会透露的。

  溪柳如果知道了,会跟他没完的。

  溪柳只有他了……

  从来如此。

  沈岚行事阴毒,如果不是为了溪柳,他还真的不愿意助纣为虐。

  三十个亿,不是大风刮来的。

  只是沈岚这人不配。

  商沉换好衣服去休息去。

  映入眼帘的,是挺着孕肚的闻舟。

  梁纪深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闻舟面色冷淡,没什么喜色。

  “这边太大了,你别一个人跑太远了,小心累着孩子。”

  梁纪深扶着闻舟到位置上坐下。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故意坐在了傅濯的对面。

  就是对面。

  中间只隔了一点距离。

  闻舟一坐下去,人浑身紧绷,看着梁纪深。

  她很难不相信,梁纪深不是故意的。

  的确,梁纪深就是故意的。

  梁纪深对她嘘寒问暖,还直接半跪在地上,给她按摩着小腿。

  “你不是总说腿抽筋吗?我给你按一按,舒服点了吗?”梁纪深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从容。

  他瞳孔里,爱意蔓延。

  闻舟下颌绷紧,很不自然地要抽回腿。

  别说已经办了离婚证了, 就是现在还在热恋期,她也不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

  她是个很保守的人。

  梁纪深手上动作没停,嘴角弧度好看。

  “没事的老婆,他们都不会介意的。”

  “我对老婆好,是应该的。”

  梁纪深以为她不好意思。

  闻舟眉头蹙起,视线都不敢到处看,只能盯着自己前面。

  她对面,恰好就是坐着傅濯。

  傅濯长腿交叠,优雅慵懒,脱掉了大衣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西装。

  他没系领带,衬衣敞开几颗扣子,露出了锁骨,显得很不羁。

  闻舟不知道该看哪里去。

  结果一看,就看到了傅濯。

  四目相对。

  闻舟觉得脸颊直接就烧了起来。

  滚烫如火。

  对面的男人,黑眸深邃复杂,还有淡淡地嘲弄。

  他狭长黑眸里毫无情绪,薄唇抿成直线。

  傅濯音调散漫。

  “梁总和梁太感情原来这么好?”

  “那看来圈子里传你们拿了离婚证的消息,应该是空穴来风。”

  轰隆——

  傅濯一语激起千层浪。

  闻舟的大脑彻底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