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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擎天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脸色变幻不定。

  他身后的几位前线指挥官,有的露出沉思,有的依旧不甘,但没有人再立刻出言反驳。

  因为陆隐点出了一个他们潜意识里不愿深想,却又无法回避的事实。

  当基地失去其核心功能,甚至变成负担时,坚守就成了一种愚蠢的固执。

  西部战区总司,那位鹰隼般的老者。

  此刻目光灼灼地盯着陆隐,缓缓开口。

  语气少了之前的反对,多了几分审视。

  “放弃基地,意味着我们将第一道防线拱手相让,战略纵深被压缩。”

  “退守第二道预设防线,我们有多少准备时间?”

  “新防线是否足够稳固,能抵挡住紧随其后的恶魔冲击?”

  “更重要的是,放弃的过程如何组织?”

  “五万士兵,大量设备物资,在恶魔眼皮底下,在深渊之力不断蔓延的情况下。”

  “怎么安全,有序地撤出来?”

  “这本身就是一场高风险的决策。”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也代表着在座大多数将领的疑虑。

  放弃,从来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陆隐点了点头,对西部总司的问题表示了尊重。

  “您说的对,撤退本身,就是一场战斗,而且是一场必须打好的战斗。”

  “但相较于在敌人预设,对我们极端不利的战场上决战。”

  “这场撤退战的主动权,至少有一部分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物资,我们不缺,设备,我们也不缺。”

  “这个基地的一切,就地销毁,不留一丝一毫。”

  陆隐的话,再次让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

  “就地销毁?”陈擎天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干涩。

  “是的,就地销毁。”

  陆隐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所有无法快速携带的核心设备、能量源、武器阵列,安装自毁符文。”

  “带不走的战略物资,同样处理。”

  “留给深渊恶魔一片焦土,和一堆需要时间清理的废墟。”

  “这,本身就是一种阻击,能有效延缓它们利用基地残骸,或我方物资建立前进据点的速度。”

  “这太……”一位负责后勤的中将下意识想反驳这种“浪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在资源足够的情况下,为士兵们生命让步也是一种准则。

  “壮士断腕么。”主位上的秦战缓缓吐出四个字,目光深沉地看着陆隐。

  “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等。”

  陆隐迎上秦战的目光,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等?”

  听到陆隐的回答,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疑惑。

  放弃经营已久的桥头堡,然后……等?

  等什么?

  “等所有的深渊恶魔集结完毕。”

  “等它们集结完毕?”

  陈擎天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理解。

  “陆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五万恶魔先锋已是重压,若等它们全部集结,再加上后续可能出现的魔将甚至魔王。”

  “其兵力威势,将是何等恐怖?”

  “届时再战,我们要付出多少倍代价?”

  西部总司也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主动放弃有利位置,放任敌人完成兵力和领域的集结……”

  “这无异于将战争的主动权完全交出,将我们置于被动防御、甚至是被动挨打的境地。”

  “陆隐,我需要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否则,这等同于将士兵和防线置于绝境。”

  就连主位上的秦战,目光也变得无比锐利,紧紧锁定着陆隐。

  黄金斗士修罗虽然依旧沉默,但那双隐藏在金色面具下的眼眸,也似乎转向了陆隐的方向。

  面对几乎一边倒的质疑和压力,陆隐的神色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之前紧急会议上我曾经说过,我可以深入深渊通道。”

  “破坏深渊通道的节点,切断它们的能量输送。”

  “我记得当时,秦盟主批准过这项提议。”

  陆隐的话,让在座不少参加过当时紧急会议的人想起,当时陆隐确实获得过秦战的批准。

  深入深渊通道,破坏节点。

  这在之前被理解为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奇袭战术。

  是在正面战场陷入僵局,或取得一定优势后,用于一锤定音的“手术刀”。

  谁也没有想到,陆隐竟想把这柄“手术刀”,用在战争尚未正式打响的序章,用在己方主动放弃前沿阵地的撤退之时。

  “你的意思是……”赵千军缓缓开口,眼中锐光闪烁。

  “放弃基地,撤退,让恶魔大军毫无阻碍地完成集结,倾巢而出……”

  “然后,你趁机潜入通道内部,釜底抽薪?”

  “没错。”陆隐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凝重而惊疑的面孔。

  “深渊恶魔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在通道口集结、扩张领域,是因为它们确信,我们人族绝不敢放任它们完成这一切。”

  “它们预设的战场,就是在基地附近,在它们深渊领域的覆盖范围内,与我们决战。”

  “它们的一切布置,包括可能隐藏在通道深处的伏兵,都是为了这场‘预期中的决战’。”

  “我们一旦进攻,正中下怀。”

  “我们全力防守,它们则可以不断增兵,持续施压。”

  “直至我们防线崩溃,或者被迫在更不利的情况下出战。”

  “所以,我们必须打破它们的‘预期’。”

  “那你怎么保证,你可以完成通道节点的破坏?”

  一个未曾真正见识过陆隐实力的军官,在这时缓缓开口。

  那位军官的话,问出了在场许多人心中的疑虑。

  他是东部战区的一位少将,以稳健务实著称,此前一直沉默聆听。

  此刻发言,虽语气平缓,却字字敲在关键处。

  “深渊通道内部情况不明,能量混乱,且有重兵把守。”

  “若是失败,您深陷其中,而我们又放弃了前沿基地。”

  “届时恶魔大军再无掣肘,长驱直入……这个后果,又由谁来承担?”

  “即便您实力超群,孤身潜入的成功率又有几何?”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又沉重了几分。

  这确实是陆隐计划中最脆弱,也最无法让人信服的一环。

  将整个战略的胜负,乃至无数人的生死,系于一人一次的高风险行动上。

  这听起来太过疯狂,甚至有些赌徒的意味。

  陆隐沉默了片刻,旋即露出一丝微笑。

  “那如果我说成功率百分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