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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光下,林招娣手里拿着药膏回来了。

  她瞧了瞧西屋的门,出声道:“子询、子言你们睡着了吗?要不要擦点药?”

  不一会儿,宋子询从里面打开了门。

  林招娣有些紧张地扯出一丝笑:“你和子言两个擦点药,能止疼消肿。”

  宋子询愣了愣,他从晚上从西小桥回来时,就没有看见林招娣了,原来她去买药了吗?

  他伸手把药膏接过,礼貌地开口:“谢谢大嫂。”

  “不用不用,应该的。”

  林招娣松了一口气,看来,孩子们对她并没有意见,之前应该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口不择言。

  关上门,宋子谦从宋子询的手中接过药膏,亲自替弟弟上药。

  脑海中不觉回想起严清溪跟他说的话。

  一走神,手下力道重了,疼得宋子询一声惨叫。

  “你干嘛?你还想打我你就直说,没必要往我伤口上摁!”

  宋子询气鼓鼓地推了宋子谦一把,自己摸索着往脸上擦药。

  宋子谦:“……”

  孩子越长大,越没大没小,还敢推他了?

  他低着头笑了一声,又叹口气:“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宋子询哼了哼。

  “你知道你还喊这么大声,你还推我?”宋子谦瞪大眼珠子,嘴角一抽一抽,在憋笑。

  宋子询别过脸,“你活该。”

  “诶?我说宋老二,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跟你学的。”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也不只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发现,第二个人立刻跟着笑起来,隔阂也在这瞬间消散了。

  而宋子言,一直躺在床上装睡,他的两个哥哥没有一个人发现。

  亲兄弟的好处就是这样,打归打闹归闹,睡一宿第二天睁开眼睛事儿就过去了。

  宋子言把鸡蛋黄让给了宋子询,宋子询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原谅他了。

  宋子谦在家里住了两个晚上,又返回义通干活挣钱去了,家里的一切重回正轨,该上学的上学,该打工的打工。

  时光荏苒,眨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匆匆流走。

  日子平静且安宁,严清溪的身体也一日日好起来,虽腰疼依旧,可精气神儿却早已不同往日。

  在白青云两口子心心念念之中,白既没有回来。

  但白既的信回来了。

  这天,天晴日朗,清风徐徐,送信的大爷敲响了严清溪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宋子言。

  昨天邻放学的时候,学堂组织了两场考试,一场考文,一场考算数,他交了一大半的白卷上去。

  今天成绩排名会公布,他不想当倒数第一,所以他一早上就说自己肚子疼,假模假样地跑了几趟厕所,请了病假。

  “你家大人在家吗?你们家有信。”送信的大爷探着脑袋往院里看了看。

  宋子言伸手道:“给我吧,我就是大人。”

  大哥二哥不在家,他来称大王。

  “小大人呀?”

  送信大爷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声,倒也没多计较,确定这儿是严清溪家,就把信交给宋子言了,左右都是家里的孩子。

  宋子言准备把信送到严清溪的房间,却在往桌子上放时,突然留意到了上面的名字。

  “白什么?”

  宋子言盯着上面的“既”字,皱起眉头,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好好读书,要是换成二哥,肯定认识这个字。

  这个字不认识,但他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白家有谁的名字是两个字?

  毫无疑问,是白扶淮的亲爹,严大**亲儿子,那个叫白既的男人。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写信回来?

  片刻的犹豫后,宋子言抓起信揣进怀里,跑回自己的房间,从里面挂上门栓。

  信封撕开,露出里面简短的几行字。

  “母亲,儿遇难将死急需银百两,速送至大孤山成光牙行交于成牙人,急急急,儿白既亲笔。”

  宋子言不认识白既的名字,但他认识“母亲”“儿”这些字眼。他猜,那个字读“既”,白既的“既”。

  他凭着自己已掌握的文字,连猜带蒙知道了信中所写的一切。

  一个令他难以相信的真相,突然就这样蹦到了他的眼前。

  严大**儿子没有死?

  他还活着!

  虽然他四年没有任何消息,可他竟然还活着!

  他活着,那他大哥怎么办,他又怎么办?

  大哥和大嫂不能再做夫妻,他们也不能再留在这里,甚至,他和二哥也不能再去上学了。

  宋子言呼吸渐重,他转头往窗外看,一双漆黑的眼睛眨了几次,终于,他吞了口唾沫,把信折成小小的方块,掀起褥子,准备把信塞进去。

  忽地,他手上动作一顿,转身奔向对面的床,飞快地将信塞进了宋子询的床底下。

  他好不容易才过上有人撑腰,有肉吃,有书读的好日子。

  他再也不想回到桂花村,过回从前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的生活了!

  信上不是说了吗,白既遇难了,他要死了,他要等着严大娘给他送钱,才能活下去。

  所以,只要不给他钱,他就会死……

  会真的死。

  宋子言听见自己的心几乎要从嗓子跳出来的声音,他抬手,从自己的脸上擦去一把冷汗。

  “子言,你好些了吗?肚子还疼吗?”林招娣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借来的鞋样,她准备给家里几个孩子一人做一双新鞋。

  宋子言张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好像因为太紧张,竟哑了。

  “子言?你在家吗?”林招娣又唤了一声。

  宋子言狠狠拧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终于发出了声音,“我好多了,我想睡一会儿。”

  “哦,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吃饭在叫你。”

  林招娣把鞋样和做鞋的料子放到屋里,转身进了厨房,听说拉肚子的人要吃点易消化的,今天晚上做点面条吧。

  她想着,便开始动手和面。

  今日,车是严清溪赶回来的。

  “吁!”

  严清溪拉长了声音,把手里的鞭子放下,激动地从车上跳下来。

  她还以为赶车这事儿有多难呢,原来她也行啊!

  “快来吃饭吧,今天做了五花肉酱卤子,就着面条吃可香了。”

  林招娣主动给大家盛面条,在属于宋子言的面碗里,多舀了好几个肉块。

  他病了,该好好补补。

  宋子言端着饭碗,心事重重。

  鬼使神差的,他把自己碗里的肉块夹出来,放到了白扶淮的碗里。

  “谢谢小叔。”

  白扶淮仰头冲着宋子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