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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终于等来了!”

  “小心点儿,来两个人跟我把它挂起来。”

  燕凝先一步等来的,是“女子纺织厂”的牌匾。

  洒了金粉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其上“女子”二字,看得众人心中热血沸腾。

  严清溪和燕凝并肩站在一起,仰头望着一点点升起的牌匾,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落地生根的踏实感。

  “招工马上开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招得来五百人。”燕凝有些忐忑,回头往身后的方向眺望。

  今日,是纺织厂第一次面向所有人大量招工的日子。

  不似从前,都是从熟悉的乡里邻居里招人,这一次有太多未知了,不只燕凝担心,严清溪心里也没有底。

  当时间一到,庄子最外面大门打开的瞬间,看着乌泱泱往面前涌的人潮,严清溪和燕凝就知道,她们的担忧多余了。

  “别挤别挤,所有人排好队!”香儿努力维持秩序,可惜效果甚微。

  韩小玉皱起眉头,踩上板凳,望着所有人厉喝一声:“不懂规矩的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们纺织厂不要听不懂话的人。”

  这话一出,原本还吵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女子纺织厂挣得多还能吃饱饭,她们可全都是大老远过来的,谁也不想走。

  严清溪默默地在心里给韩小玉点了个赞。

  在这种时候,需要的就是她这样会冷脸,有脾气的人。

  韩小玉转头看了看燕凝,燕凝点点头。

  韩小玉便高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小玉,是纺织厂的管事,负责管理所有女工在厂间的大小事情,你们可以叫我韩管事,这位,是咱们纺织厂的东家燕五姑娘。”

  说着,她朝着燕凝行了一礼,燕凝顺势与众人挥了挥手,微微一笑。

  “这位,是咱们纺织厂的二东家严大娘,主要负责机器技术方面。”韩小玉再度开口介绍,同时也朝严清溪福了福身。

  严清溪也朝着众人打了打招呼。

  最重要的二位东家介绍过后,韩小玉就开始了正式的招工流程。

  纺织厂最早一批入厂、表现出色且有能力的女工,都已被提拔成了领班,此刻正在给韩小玉打配合,她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厂服,按照早就商量好的流程,登记、初筛等等。

  场面井然有序。

  燕凝尚有别的事儿要忙,与严清溪知会了一声,先走一步。

  严清溪点了点头,让她去忙,招工的事儿她又经验,让她来。

  她坐在宽敞舒适的椅子中,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只觉阳光明媚,心情愉悦,情不自禁地想要哼个小歌。

  刚起了个头,就被一声凄厉的,不合时宜的男人的声音打断。

  “娘!”

  “不孝子白既,回来了,娘!”

  这声音!

  严清溪“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奔过来。

  他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裳,面色苍白,冲过来后“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严清溪的面前。

  果然是这个畜生!

  他怎么还没死?

  严清溪瞳孔骤缩,不应该啊!

  按照大越的律法,纵火罪是重罪,他就算不死也得被充徭役,怎么可能好好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自白既入狱后,她曾打听过他是如何被判的,可惜都没有什么消息。

  万万没想到,这个狗东西,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娘,孩儿知道错了,孩儿真的知道错了,孩儿不该贪图荣华富贵,不顾您的教导犯下大错,更不该瞧不上招娣,又看上别的女子,求您原谅我吧!”

  说着,白既“哐哐哐”对着严清溪就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刹那间,整个招工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谁啊这是?”

  “没听说吗,是二东家的儿子。”

  “母子俩还能有什么隔夜仇,至于这么用力磕头吗?脑袋都出血了,哎呦喂。”

  “你没听说吗,好像是看上了别的姑娘,估计娶了媳妇忘了娘,惹她娘生气了吧?”

  这些女工们大多都是不是义通城里的人,并不知道有关长风先生的那些故事。

  所知道的,也不过刚刚从白既口中听见的只言片语罢了。

  不得不说,白既是会避重就轻的。

  抛妻弃子他不说,纵火杀娘他不说。

  只说什么贪图荣华,看上别的姑娘,真是会引导舆论啊!

  听见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白既眼中精光一闪,他抹了一把眼睛,瞬间涕泪横流。

  “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如今您病重,儿子真的悔不当初,不求您原谅我,只求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伺候您,给您端茶送水,侍奉汤药,尽尽孝吧,儿子求您了!”

  说着,他又是重重一磕头。

  这一番幡然悔悟的戏码,严清溪半点儿都不信。

  可别人信了。

  “二东家,这人真是您儿子啊?不管他之前犯了什么错,毕竟都是您亲儿子,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他是真的知错了,您就原谅他吧。”

  “是啊是啊,母子俩个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看他这模样,在外面肯定没少受苦,就算有天大的错,也该过去了。”

  众人什么都不知道,可全都在劝严清溪原谅。

  严清溪绝不原谅!

  她直接无视了白既,转头道:“他不是应该被关在大牢里吗?怎么跑出来了?快来人把他绑了,送回县衙!”

  严清溪一声令下,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严清溪朗声道:“众位有些不知,我这儿子不是什么好人,他触犯律法十恶不赦,我纵使心疼也不得不大义灭亲。”

  说完,严清溪赶紧冲着周围人使眼色。

  今天是纺织厂招工的大日子,决不能被白既这个混账坏了正事儿。

  正当几个人要冲上前抓住白既时,他突然掏出一把**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都别过来!”

  瞬间,所有人都停住了。

  严清溪也吓了一跳。

  她倒是不怕白既**,她主要是怕他发疯给她一刀。

  她还不想死呢。

  “娘,我从前有千错万错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如今已刑满出狱,只想在您身边尽孝,您若不答应,我就血溅当场!”

  他声音惨烈,脸上的笑容更显诡异。

  此刻,所有女工们都沸腾了,一开始还只有少数人替白既说话,如今,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替白既求情了。

  求情声外,还有质疑声响起。

  “不都说女子纺织厂最有人情味吗?怎么二东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

  “是啊,连自己亲儿子都狠心抛弃的人,还能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吗?我都有点不敢去了。”

  “我就说没有这么好的活儿,肯定是骗人的……”

  严清溪忍了又忍,她死死盯着白既,果然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无法掩饰的得意之情。

  “好,我答应你。”

  这几个字,严清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她不能因为白既,而耽误了纺织厂招工的大事儿,更不能被他坏了纺织厂的名声。

  这一刻,她只觉得好似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的不行。